会来吗?
裴云舒闭上了眼,表情越发痛苦,他紧紧咬着唇,唇瓣充血,忍住想要出口的闷哼。
鼻息越来越重,皮肤越来越烫,而神智,却是越来越清醒。
终于一声巨响,门被人狠狠推开,有人抱起了裴云舒,带着他往外飞去。
凛冽的寒风吹去皮肤上的烫意,丛中树木给无忘尊者让着路,裴云舒尽力睁开眼,就见到无忘尊者冷如冰霜的脸。
但是抱着他的手,分明已经发抖到无法忽视的地步。
裴云舒闭上了眼。
寒潭就在眼前,在月光下泛起波光粼粼,无忘尊者看见水光之后,剧烈颤动的心总算得以松了一口气,他毫不停歇,抱着裴云舒就落入了水中。
入了水后,他就将裴云舒推得远远的,给他施了一个法术,确保他不沉入水中,便几乎急切地念起了清心咒。
寒潭极冷,水中还结着冰,冰水包围躯体,可无忘尊者越是念着清心咒,越是犹如被火上炙烤一般,识海一片翻滚,刚刚抱住裴云舒的手,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上的烫意。
越是不想去想,便越是忘不了。
他袖中的手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嘴中念的清心咒快得几乎要念不清楚。
痛如刮骨,有如刀割。
一颗颗清心丹服进口中,好不容易建起来的冷静,就被裴云舒的一声闷哼彻底打碎。
裴云舒的黑发随着潭水荡漾,他脸上的水流从额头滑落到下巴,再一滴滴落入水潭之中。
唇瓣出了血,血染红了唇瓣。
眼中含着的水光比波光还要刺眼,衣衫凌乱,脖颈修长。
无忘尊者手心已经掐出了血。
“师祖,”可裴云舒不放过他,他表情痛苦,唇中却喊着无忘尊者,“我好难受。”
轻的像风一样的话,却如山崩地裂一般的重。
无忘尊者脑中一片空白,他朝着裴云舒游去,指尖颤着握住了裴云舒的手腕。
水声淅沥,每一声响都藏着旖旎和幽深。
烫,烫得一股火直冲五脏六腑,烫得如死一般的痛。
水波开始剧烈浮动,一波推着一波将两人推上岸。
裴云舒背部抵着岸边,水草粘在了他的衣上发上,他垂眸看着面前的师祖,看着师祖脸上无比痛苦和快要崩溃的表情。
他心中冷得裴云舒自己都惊讶。
高高在上的师祖如此表情着实可怜,可裴云舒心中却无一丝波动,冷漠如此,好似他没有心一般。
空空荡荡,只想要那个塔。
师祖只碰了碰裴云舒的手,便心神巨荡,万蚁噬心,痛不欲生。
他欲退开,可裴云舒却反手握住了他的手。
这手柔软,白皙,却像是深渊罪恶一般,无忘尊者额角青筋暴起,他想要甩开裴云舒的手,裴云舒却将一双手勾在了他的脖子上。
“轰”的一声,山岳崩塌。
师祖的唇不断抖着,他脸色苍白,冷汗涔涔,抬头看向裴云舒。
裴云舒脸上带着水,他双颊已红,乌发黏在脖颈,好似恶水中的妖鬼,好似深渊中的妖怪。
拉着无忘坠下深渊,让他彻底毁了道心。
师祖伸出手,缓缓去碰裴云舒的面容,水波荡漾开来,他迎着寒水靠近了裴云舒。
大道无情,他修的正是无情无欲的无情大道,只差一步便可得道,可偏偏要入情证道。
他以为自己便是投胎转世也无法入情,谁知竟会成那偏执样子。
如今即生了情,也生了欲,大道无情,也离他有万丈距离。
也许是一忍再忍下的执念,也许是夜色太深,对方又太过蛊惑人心。
若是生了欲,若是裴云舒愿意,那他想放下这痛苦了。
结为道侣,他愿陪他去云游四方,待千百年后尸身陨落,再剥离七情六欲。
一颗冰冷的心裂出道缝,火热的炙热感便从缝中溢出。
师祖正要环上裴云舒的腰,裴云舒就低声在他耳边说道:“师祖。”
他声音动听得仿若雪山流水,干净得让人心折。
“师祖,能不能告诉弟子,那塔里关的是什么东西?”
“能不能把那塔赠给弟子?”
滚烫的气息喷洒在鼻端,话却像无情的妖魔一般。
无忘尊者浑身皆冷,心坠寒潭。
刚刚裂开的一颗道心,彻底坠入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