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最近距离直面这压倒一切的美的人,它来势汹汹,如征战沙场般所向披靡。
“毕竟我把属于他的给了你。”
阿黛尔咬着一丝银发,在旋转的余隙看他,眼角被蜡烛和脖子上的宝石光镀出妖冶的亮色。
有那么一瞬间,很短但确实存在的一瞬间,道尔顿觉得他几乎甘愿做女王的一把刀,去替她指向所有她痛恨的人。
不计后果,不计一切。
“那我可得做好应对毒蛇獠牙的准备了。”
他笑起来,刀光凛冽。
休息处的财政大臣听到身边的海因里希发出一声轻微的冷笑。
那冷笑里蕴藏着的狠毒能够让所有神职人员大惊失色。
他以余光窥视海因里希,只觉得这位以诡计和阴谋著称的大贵族,像一条隐匿在黑暗中的毒蛇感受到挑衅,正缓缓游移弯曲起身。
以后恐怕要精彩了。
打了个寒颤的同时,这个念头在财政大臣脑海中一掠而过。
…………………………
舞会结束,和谈正式落下帷幕。
得到宽恕的贵族们登上各自的马车离去,满腹心思。借机得势的道尔顿去安排从此以后夏宫的新防御人手——他毫不犹豫地将士绅们通通剔出了警卫队,换成了自己的火/枪手们。女王则在凯丽夫人的陪伴下返回熟悉的房间。
在经过一个回廊的时候,阿黛尔忽然停下脚步。
她若有所思地打量了附近的石门一眼,转头吩咐凯丽夫人先去回去,自己要在这里散散步。
凯丽夫人不疑有他,屈膝离去。
月光倾泻而下,静水般铺在长廊上,令巨石建筑在宏伟中带上几分哀凉。
“不出来吗?”阿黛尔对着一处阴影平静地问道。
寂静无声。
她耐心地等待,过了许久,很容易被人忽略的脚步声响起,穿着黑色修士罩袍的大主教从石门后走出。
阿黛尔倒不奇怪为什么能够在这里看到他,毕竟作为帝国首都大主教,罗德里同样在昼宫拥有一个属于他的房间。
大主教在距离女王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站定,像打定主意不再靠近半步。
“尾随可不是神职人员该有的行为,先生。”阿黛尔缓步走近,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的主教先生——要知道,以往出于对“异端”的厌恶,他几乎不出现在这里。
“跳拉沃尔塔更不是女王该有的行为。”大主教立刻回讽。
阿黛尔与道尔顿共舞的那种拉沃尔塔双人舞一向为旧神派教徒所憎恶。因为它需要男伴将女伴以精妙的技巧举起,旋转,热烈性感,旧神教派认为这种舞蹈是造成放荡,堕落与谋杀的主因。
不过,事实上,它还是在罗兰上层流行起来了。
贵族们并不讨厌它,就像教义反对奢侈,他们照样往衣服上镶嵌成打成打的珍珠和宝石。
“我没在舞会上看到您,”阿黛尔没有理会大主教的指责,她走到大主教面前,注视着那双钢蓝的眼眸,“您没有参加舞会?那您是怎么知道我跳了拉沃尔塔舞?”
大主教意识到自己又一次掉了女王的陷阱里,他抿紧唇,一言不发。
在鹰翼般的眉骨下,那双钢蓝的眼睛因为不悦更加让人畏惧。然而女王无视了它,她低低地笑起来,忽然逼近他。
幽香的罗网再次笼罩了他,正是这罗网让他鬼使神差地来到夏宫,注视着她同海因里希,同道尔顿舞蹈。也是这罗网让他等候在黑暗中,只为了来给她以一个提醒……见鬼,她就算是死了又与他何干?
神啊!他到底在做什么?
“您在注视我?”
如果在是一场战争,那么大主教此刻已经丢盔弃甲。
罗德里大主教狼狈不堪地向后退了一步,然而女王紧随着又向前一步。
她的面容在月光下清晰得不可思议,饱满的额头,浓密的睫毛,花瓣的双唇……完美得只能是出自神的恩赐。
“那么……”
女王轻笑了一声,她的声音越发轻柔。
“告诉我,我亲爱的主教先生,您为何要看着我?为何要看着一个……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