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的西北角种着一棵老槐树,树大根深,枝繁叶茂,槐根盘根错节,破土兀立,枝条旁逸斜出,倚满墙头。
想当初,她和小石头背着大人们可不止一次攀爬过,只是碍于家人的管束,一直没胆越墙而过罢了。
想不到真要越墙了,却是在现今这种情况下,明月抿着嘴苦笑了一下。她深吸一口气,抡起袖子,身子紧贴着大槐树,四肢搂抱着树干,使出吃奶的力气一点一点往上蹭,就这样一下一挪地攀爬了上去,接着,她伸出两手用力抓住旁支的树杈,顺势一个跟头翻下墙头,落在僻静的尾巷里。
墙高人小,明月顺利地翻身着地,却也蹭了一身灰。她低头,随意地拍了两下身上的尘土,这才发现刚才爬的太急,手臂不知何时被枝桠划破了两三道血痕,好在伤口不深。她无心理会,只快步沿着宅院的外墙,径直地走向巷口。
刚出巷口,明月老远就瞄见自家宅院的门上贴着两道长长的黄色封条,门口大喇喇站着两个身着青绿锦绣服的人,一人揉了揉双眼,眺向天边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一人撑起双臂伸了个懒腰,歪着脖子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明月一阵心惊肉跳,慌忙低头反向而行,很快融入街上稀稀拉拉的人流。
她还没走远,就听得老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嘚嘚”来得极快,尘土飞扬之间,一行人高头大马从街头飞奔而来,“锦衣卫!那是锦衣卫!快避开!避开!”旁边已经有路人在低声惊呼,明月小跑了几步,跟着几个路人一同闪到路边,又抬眼一看,只见这一路上,车马所到之处人人皆快步回避,唯恐不及。
很快,那队人马就在她家宅前停了下来。明月哪里忍得住,扭过头忙着张望,只见领头的一身大红妆花飞鱼袍,一脸神态倨傲,生着一对倒吊细眉,肤色惨白近乎透明,半眯着的眉目之间带着八分阴沉。他骑在一匹油光发亮的黄骠马上,虎体熊腰,尤为显眼。
“咦?又有谁家倒霉了?”“那宅子不是夏家的么?”“哪个夏家?”“就前面东平巷里开香料铺子的,我记得那铺子叫什么欣月香的,好像是这名。”“哎哟,原来是他家啊,这是出啥事了?”“谁知道,能惹上锦衣卫能有什么好事。”“嘘,嘘,说那么大声,你不要命了啊。”
耳边不断传来过路人的窃窃私语,每句话都如利剑一般,刺入明月的心中。锦衣卫!果真的是锦衣卫!这些年来,坊间到处流传这帮衣冠禽兽贪赃枉法,铲除异己,甚至罗织罪名大肆杀戮,只为一己之私,还有那臭名昭著的诏狱,在世人眼里早就等同森罗地狱。阿爹和慧娘他们要进了那地方,可得多遭罪啊!
明月黯然失色,不由得悲从心来,她心知此地不宜久留,可双目的视线却怎么也挪不开地儿。
那身穿大红锦袍之人大步跨下马来,半眯的双眼陡然睁大,露出尖锐狠厉之光,他静静环视了一圈周遭,方才那些小声的议论像一下子被掐住了喉咙,立马没了声响。周围的气氛瞬时冷了下来,众人纷纷低头回避开去,明月不得不收回了目光,她如芒在背,不由自主地缩着背垂着头,急行了几步,一心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