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姑娘小小年纪,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居然哭成这样……”雅儿边走边嘀咕着,她沿着檐下经过空旷的院落,发现陈少轩正独自一人坐在院子角落的天井边,手上拿着一只浅浅的龙泉白釉酒盏,正在月下低酌。
他那瘦长的身影沉浸在淡银色的月光中,淡然而幽独,清秀的五官看不出任何表情。
“少爷,你没事吧?”雅儿有些担忧,上前轻声唤道。
陈少轩转过身见是她,反问道:“雅儿,怎么了?”那语气一如既往地平淡。
“没,没什么。”雅儿自知失言,连忙转过话题,“公子,住在厢房的夏姑娘梦魇了,哭得衣裳被子都湿了,我正准备拿些新的去替换。”
“哦,有这回事?”
“是啊。也不知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事儿,哭成了泪人儿,真是可怜。”雅儿连忙说道。
“……”陈少轩沉吟片刻,只是微微颔首,嘱咐了一声,“那你先去吧。”雅儿应了一声,十分乖巧地走远了。
陈少轩依然就着皎洁的明月,继续不动声色地把玩着手中的酒杯,久久才微微抿上一口。
“轩儿,可是有难事?”雅儿前脚走远,陈老爷的身影便随后出现在天井边。
“确实有件很难办的事,父亲。但是,既然是舒岚表妹托的情,儿子想尽力一试。”陈少轩放下手中的酒盏,看着他的父亲,神色极为认真地说道。
“你倒是不改初心。”陈老爷无奈地看着他,复杂的目光中夹杂着七分不满。他幽幽叹道,“轩儿,你自幼聪颖过人,可谓少年神童,当年无人不夸你博闻强记,天赋异禀,你也从不骄傲,师从名师,十年寒窗总算是金榜题名,我本以为你可以光耀门楣,从此平步青云,可是你…….哎!”
“你有没有想过,你曾是京城里炽手可热的探花郎,翰林院的庶吉士,以你的才能入阁拜相也不过是指日可待!你陈少轩的名头放在哪里都是响当当的大才子!世人谁不称羡?谁不仰慕?可是你呢!你做了什么?三年前你一意孤行,为一个素味平生的卖唱女子强出头而得罪了那个人!
“如今,你再看看你自己,进过大狱吃尽苦头,被同窗嘲笑疏远,不得不远离京城搬到这穷山僻壤来。你一身的才华抱负,你这么多年来的寒窗苦读,不全都白费了么!?轩儿,你之前为逞一时英雄已经毁了你一辈子的前途。如今,难道你还要继续前蹈覆辙,是想把命都搭上去么?”
“父亲,儿让您两老担忧是儿不孝。”陈少轩的脸上露出痛楚之色,他跪伏在地,顿首三拜后方才起身,但仍挺直了腰身,毅然决绝道:“可如今朝廷奸佞当道,我既在朝为官,若是与他们同流合污,又如何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我宁可一生所学荒弃山林,也不愿与这些人为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