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此时,人家身份卑微的人在自己的面前说她有多幸福,丈夫有多宠她等等的话都让她感到极度的不舒服,但又不能发作出来,不然就真丢脸了。
容静秋伸手握住容金氏的手,容金氏这才找到了主心骨,“夫人也算是苦尽甘来了,这以后都不用愁了,我听说贵镖局生意极好,等将来儿子娶上一房媳妇,你老就等着抱孙子了。”
尤氏听到这话,脸上炫耀幸福的笑容黯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愿望自然是这样的,我们这年纪的人也就这点指望了,侯夫人,您说是不是?”
容金氏这会儿已经没有什么聊天的兴致,随便点了点头,手轻撩起车窗帘子,“还没有拉上来吗?”
“我去催催。”容静秋想下马车。
容金氏拉着她,“外头灰尘大,你出去做甚?就你这力气,也帮不上忙,赶紧坐着。”
尤氏好像没有觉得自己说话让人不高兴了,依旧慢悠悠地道,“侯夫人说的是,这女儿家家的就更要注意脸面,什么时候都要保持体面。”
容静秋笑道,“话是这么说没有错,但体面有时候也不是想保持就能保持的,总有些人连这份体面都维持不住,最后失了自己的本性。”
尤氏正要斟茶的动作就是一顿,她抬眼看了下容静秋,好半晌方才应付自如,“姑娘说的是,像那贩夫走卒的娘子想要体面就难了,这世上总有不少可怜人的。”仿佛想到自身,她的表情上有几分哀怜。
一旁的容静冬轻嗤一声,“那是她们命不好,投胎到那等人家,不就只有辛苦刨食的份?能怪得谁?只能怪老天爷喽。”
尤氏的脸色这回有些龟裂,显然容静冬的话触及了她的心事,她没有再斟茶,而是有些出神地看着远方。
这会儿的尤氏看起来似乎有点不正常,容静冬感觉到不对劲,忙过去躲在母亲的怀里寻求安全感。
容静秋却是反过来沏了一碗茶给尤氏,“伯母,尝尝我沏的茶。”
尤氏没有吭声,而是依旧眼神怔怔地看着外面的景致,但是从她的瞳孔里,可以看得出来她此时的思绪不知道飘到哪野去了。
容静秋没有鲁莽地去推她,而是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
正在这时,车帘子被人掀起来,钟义的脸露了出来,只见他忙道,“马车已经拉上来了,侯夫人和两位姑娘请移步吧。”顿了顿,似乎这才发现他娘的异状,遂苦笑道,“我娘的情况有些一言难尽,年轻时受过些刺激,如今时尔像个正常人,时尔又痴痴呆呆的,看来呆病又犯了。”
容静冬忙跳了起来,怪不得她总觉得这个女人不太正常,原来是个得了失心疯的人,于是她赶紧下马车,“我才不跟疯子待在一块儿,流云,还不快过来扶我?”
钟义的目光暗地里凌厉地看了眼容静冬。
容金氏有些尴尬,人家毕竟帮助了自家,这当面嫌弃人家的母亲,似乎不太妥,可她又找不到词来为女儿开脱,只能先下马车,想了想,还是转头与钟义说,“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到侯府来找我,这次是我们欠了你的恩情。”
钟义忙行礼道,“侯夫人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何足挂齿?”
容金氏笑了笑,没有再接话,反正态度她已经给了。
容静秋最后一个下马车,她还是朝尤氏的方向看了看,“伯母这情况有多久了?可有找过什么大夫瞧过?我倒是认识个太医,若有需要,钟公子可以跟我说,我可以为你引荐一二。”
钟义道,“哪里没瞧过大夫?一直都有瞧着,早些年是我爹去请,后来换成我,可是大夫都说没办法,这是心病,得用心药医。”
容静秋一怔,心病?什么样的心病能把一个人逼成这样?
不过看尤氏的容貌依旧保持美丽,就知道她这些年是没有吃过苦的,那些幸福也未必是做假,可这样的幸福依旧未能抹平昔日的创伤,那过不去的心病就值得研究研究了。
钟义没有多说,而是谢过容静秋说是要介绍太医的盛情。
只是在送容静秋回定远侯府的马车时,他突然道,“我曾给定远侯府在郊外的庄子投过拜帖,不知道容姑娘是否认识一个叫容十七的人?”
容静秋的步子一顿,又是找容十七的啊?她什么时候这么出名了?
在她的记忆里,她是没见过钟义的,不然对这人肯定有印象。
“哦,你说的是十七哥哥啊,那是我的族兄,不过他出远门了,不知道钟公子找他有何事?跟我说也是一样的。”容静秋这话等于是暗示她能做庄子那边的主。
钟义又是一脸吃惊状,“莫非姑娘排行第三?”
容静秋点头,“正是。”
得了,连她也出名了。
钟义看了眼定远侯府的马车,然后压低声音道,“我们远威镖局与庄子那边有生意往来,容三姑娘看来是正主儿了,有些细节问题我一直想找东家来解决,这下子总算找到人了。”
容静秋没有否认自己与庄子的关系,而是突然也低声问了句,“钟公子如何知道那生意是庄子那边的?”
这问题不好回答,显然庄子那边做的生意是瞒着侯府进行的,要不然容静秋不会怕让人知道,所以一个回答不好,他很有可能会被列为拒绝往来户。
钟义混惯生意场面的,瞬间就能很从容地道,“容三姑娘见谅,我总得知道是跟谁在做生意吧?姑娘莫恼,这不是有意要难为姑娘,而是生意人的谨慎罢了,我也可以发誓,这事绝对不会外传,更不会传进容家的耳朵里,要不然就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钟公子言重了,何必发如此重誓?”容静秋等他发完了誓,这才开口道,“如今定远侯是我亲爹,而我娘又执侯府的中馈,这事真被人戳穿了,我也是不怕的。”
看她一副底气十足的样子,钟义微微一愣,随后才道,“姑娘好命。”
容静秋正要回答,就听到马车里头传来容金氏催促的声音,“还不上马车?不然回到府里天都黑了。”
“好的,娘,我这就来。”容静秋这才朝钟义歉然一笑,“钟公子,那我先告辞了。”
钟义行礼目送她上马车,袖下的手握紧了松,松了又握紧。
他耳力过人,即便容家的马车起程了,他还是能听到容金氏训斥容静秋的声音,他的嘴角冷冷一撇,这才返身回自家马车。
“这些贵人没一个好东西。”
听到母亲的侍女发泄般地骂了一句,他没有出声阻止,而是从暗格里拿出药物亲自喂给母亲吃,又在她的后背推拿了好一会儿,可能是药效发挥了,尤氏轻吟了一声,整个人都不复之前木木的样子。
“娘,人你也见到了,这回算是了了心愿。”钟义握着母亲的手轻声道。
尤氏的声音依旧是柔柔的,“是啊,可我……总觉得不得劲……”
钟义将母亲的头挨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让她轻轻地睡去,“娘,总会有得劲的时候,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容静秋少不得挨了容金氏念叨几句,不外乎是与一外男怎么能聊这么久?知人口面不知心这样的话,她也很是安静地听着。
容静冬却是冷哼一声,“你不会是看上那人了吧?”
容静秋当即怼了回去,“不会说话,你就闭嘴。”
“哼,你得意什么,现在的你也就只配嫁那样的人,那男子也还算长得端正,看他娘那样子也不难相处,只要瞒下你不会生孩子的事情,人家估计还是会愿意娶你的……”
容静冬仿佛找到了奚落容静秋的机会,小嘴吧嗒吧嗒地说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