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得保眼尖看到了容静秋,于是赶紧迎了上来,皮笑肉不笑地行礼问好,“容三姑娘这个时辰来?”
“殿下在吗?”
听到她是来找自家主子的,他的眉尖微微一皱,在他的眼里容静秋就像是红颜祸水,他是万般不希望自家主子跟她扯上关系的,但偏偏事与愿违,主子到这不起眼的寺庙里参禅,也都能碰到她,这到底是怎样的孽缘?
“冯公公,殿下在吗?”
容静秋加重语气又再问了一遍,这会儿她的俏脸含霜,似乎有发作的前兆,眼前这一幕跟上辈子的一些情景重合了,她上辈子有时候想见赵裕是见不着的,因为冯得保会拦下她。
这人老阉人对她有很大的偏见,当然活了两辈子,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惹着了冯得保?
“容咱家进去禀告。”冯得保开口道。
容静秋点了点头,站在原地正等着,哪知冯得保刚转身,里面就传出赵裕的声音,“请容三姑娘进来说话。”
冯得保这才又转回身看向容静秋,“容三姑娘,里面请。”
容静秋不跟他客气,抬脚就走了进去,红裳紧跟其后。
冯得保的眸子黯了黯,立即跟了上去。
这处禅房比她与容静季暂时栖身那间要大得多,而且屋里点了不少油灯,看起来亮堂得如白昼一般,而有还有淡淡的香气从香炉里冒出来。
赵裕披散着微湿的头发坐在罗汉床上下棋,看那样子显然也是沐浴过后的,他抬头看向容静秋,眸子落在那套粗鄙的农家衣裳上面,哪怕明珠蒙尘,她也还是光彩照人,把这一切都掩藏在眼底,他轻语一声,“来得正好,与本皇子手语一局。”
容静秋看他那样子脸色微微红了红,赵裕的头发发质很好,上辈子她就很喜欢给他熏干头发,然后再用手去轻轻梳理,次次都会惹来他轻轻的一瞥。
此时再见到这熟悉的一幕,她的手不由得有些痒痒的,打住,她不能任由上辈子的情绪牵动这辈子的动作,赵裕的头发干不干关她什么事?她才不要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呸呸呸,她才不是狗。
真是越想越偏差,带着几分自厌的情绪,她坐到赵裕的对面,“殿下执白子还是黑子?”
赵裕笑道,“你先选。”
容静秋直接就选了白棋,然后直接下到棋盘上。
两人默不作声地下了一会儿棋,容静秋这才把来意说明,“那个什么水月庵,殿下能否找人把它给查封了?”
她对水月庵这种挂羊头卖狗肉的庵堂极为厌恶,她们能为了钱帮容傅氏做这些勾当,自然也能为了钱做另外的勾当,也不知道手上沾了多少人命,真要查它,只怕是不经查的。
赵裕一边下棋一边道,“你不说,本皇子也有此意,那些人冯得保审了,都是京城堵坊的打手,那家赌坊的背景倒也不强硬,一并查封了便是。”随后抬头似不经意地看了她一眼,“要不要本皇子也帮你教训一下傅家?”
“不用。”容静秋摇了摇头,这个是她的私人恩怨,她不想跟赵裕牵扯得这么深。
水月庵却不同,这等不属于私人恩怨,毕竟这是个害人的存在,越早拔除越好。
赵裕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嘴唇抿得有些紧,神色间有些淡漠。
容静秋暗暗看他一眼,感觉到他似乎有些不悦,可又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让他不高兴,想不明白的事情那就不去想了,她一向都是这样处理想不明白的事情。
一转眼就看到他尚有水珠在滴的头发,虽然是夏季了,但头发湿湿的对身体并不好,她很想提醒一句,最后却是什么也没有说。
这棋越下越闷,容静秋觉得夏夜闷得让人有点难受,没有心思再下棋的她很快就输给了赵裕,这下子她起身道,“殿下,舍妹还在禅房里,小女子有些不放心,这就先行告辞。”
她想着还是赶紧离开为妙,遂行了行礼转身就走。
赵裕也不阻止她,而是眼神幽幽地看了下她离去的背影。
突然,容静秋转身看向赵裕,“殿下,你的头发不熏干吗?”
赵裕这才留意到身后的头发还是湿的,他粗鲁地摸了一把,浅浅笑道,“你管本皇子的头发做甚?”
容静秋很想咬舌,让它多管闲事,本来都打定主意不管的,结果还是管不了这张嘴,她尴尬地笑了笑,“没什么,就是怕殿下受凉了。”
“哦?”赵裕的声音尾调微微上扬,一如他此时的心情。
他起身没有穿鞋赤脚走向容静秋,容静秋感觉到危险往后退了退,哪知后面是根柱子,一下子她的后路就给断了,只能看着他越靠越近。
她神色间略有些不悦,怪自己胡乱说话去招惹他做甚?他就是死了也跟自己没关系。
“殿下,你……小女子……”
她伸手阻止他再靠近,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她已经与薄景然谈妥了婚事,就不应该与别的男子这般靠近,这样在私心里她觉得对不住薄景然这个准未婚夫。
在赵裕的手撑到她身后的柱子时,她的眼睛都睁大了,赵裕这是想干什么?
情急之下,她猛地往下一缩,在赵裕错愕之时,从他的臂弯缝隙钻了出去,她的动作一气呵成,快到赵裕都来不及拉住她。
想到她那滑稽的动作,赵裕忍不住靠在柱子上笑了,自从她以容静秋的身份再出现之后,一直是端庄的,符合当下大家闺秀的规范,仿佛容十七时的狡黠都消失了,可刚刚她那样子,像极了初次在皇庄后面的那座山上时见到她的样子。
容静秋听到那笑声,就知道自己被他给取笑了,她有些恼羞成怒地瞪了眼赵裕,这人就是想看她出丑是吧?
“殿下这下可满意了?”
“容三姑娘这说的是什么话,本皇子看你头上有根落叶,想帮你拿下来而已,你想到哪里去了?”
此时,他的手中正拿着根不大起眼的落叶把玩着,仿佛他没有说假话。
容静秋伸手摸了摸头顶,什么也没有摸到,但赵裕的手中确实有根落叶,怎么看都不像撒谎的样子,她再选择发作就是她的不是了,于是只能咬牙吞下他所谓的好意,“那小女子谢过殿下了。”
她谢得心不甘情不愿,总有一种被他耍了的错觉。
“好说。”赵裕拿着那根落叶神色间有些落莫,随后把这根落叶顺手丢掉,他转身淡漠地道,“心不甘情不愿的道谢,本皇子不稀罕。”朝外面大喊一声,“冯得保,送容三姑娘回去。”
容静秋愣在当下,看到赵裕这个样子,她似乎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份了,不管如何,赵裕没有害过她,反而帮过她好几次忙。
难得反省了一下,她屈膝福了福,“殿下,都是小女子的错,还请殿下莫要怪罪。”
赵裕不看她,继续摆棋盘,顺手摆了摆,示意她可以退下了。
冯得保躬身站在一旁,看到容静秋转身走了,他赶紧跟出去送人。
一路把人送了回去,他这才转身欲走,哪知容静秋叫住了他。
他不明所以地转身,“容三姑娘还有什么吩咐?”说是这么说,但他看了眼容静秋,示意她不要得寸进尺,毕竟他冯得保不是她随意就能驱使的。
容静秋冷笑一声,对这老阉人的感官更差了,“九殿下的头发还未干,你回去帮他弄干吧。”
说完,她转身就进了屋子里面,不再看冯得保错愕的眼神。
冯得保怔了怔,很快转身就消失在夜色中。
回去向赵裕禀告了之后,他这才过去准备帮自家主子熏干头发。
赵裕不悦地转头看向他,明显是拒绝他的举动。
哪知冯得保居然说,“是容三姑娘吩咐老奴的。”
赵裕愣然了,是她吩咐的?
想到她之前让他把头发熏干的话语,他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没有再阻止冯得保的举动。
深夜时分,水月庵乱成了一团,容傅氏急着派人到处找容静秋和容静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