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一甩袖子转身就离去。
容静秋红着双眼看着他气呼呼地走出新房,嘴角却是勾起一抹微笑,看,我不好过,你也好过不了。
等人影消失在眼帘,她突然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倒在床上,睁着大眼睛看着大红锦帐顶上绣的百子千孙图,她是该跑路呢?还是跑路呢?
想要逃离这一切的愿望空前的高涨,一想到梦中承受的锥心之痛,她就心生畏惧,她不想再经历一次那种似要把灵魂都撕裂的痛苦,不想再过一遍那样绝望的日子。
外面的天地那么广阔,她可以逍遥自在地活着,何苦要那么累那么绝望呢?
看到自家姑娘失神地看着帐顶,林安氏叹息一声,她是真看不明白自家姑娘都在想些什么,“姑娘,把殿下给气走了,这是何苦呢?”
就算想要逃跑,这会儿也不能拿自己的名声开玩笑,明儿只怕这里的事情会传遍皇宫,圣人和皇后那里怕是交代不过去,少不得要责罚一番。
自从知道自家姑娘有这个想法后,她就没想过清白什么的这个问题,那不现实,皇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奶娘,我心里有数。”容静秋幽幽地道,刚才的失去痛哭似乎耗去了她所有的力气,她现在觉得全身软软的没有甚力气,就连说话都觉得困难。
闭上眼睛,她开始睡过去。
林安氏叹息一声,看到自家姑娘似乎睡过去了,她上前将她的睡姿摆好,然后盖上锦被,亲自守在这里。
一旁的梅儿和林兰儿也沉默不语,新婚之夜就闹成这样,她们担心自家姑娘的日子会不好过,没有男人的撑腰,新来乍到的她们很难展开局面,尤其还有窦嬷嬷那样僭越的下人存在。
各怀心思的众人看着冷清清的新房,只有一对儿臂粗的红烛在燃烧着,时不时地发出一两声轻微的爆破声,不由得在心里叹息一声。
半夜时分,赵裕沉着脸再度踏进新房,林安氏没想到他还会再回来,吃惊的表情收都收不回去。
“你们都下去吧,这里不用侍候了。”
听到赵裕这么吩咐,林安氏只在退出去之前硬着头皮道,“姑娘最近都睡不好,一直做着噩梦,所以情绪才会失控,还请殿下……”
“本皇子知道了。”
林安氏担忧地看了眼喜床上又开始在噩梦中挣扎的容静秋,最后只能默然地退出去。
梅儿和林兰儿也紧随其后退出新房。
“九殿下会不会对姑娘动粗?”林兰儿担心地问,毕竟九皇子的脸色是真不好看。
“瞎说什么?”林安氏斥责了一声口无遮拦的林兰儿。
林兰儿缩了缩脑袋,不敢辩驳,只能咬着嘴唇盯着里屋看,如果姑娘大叫,她一定第一个冲进去。
正做着噩梦的容静秋突然被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随之而来的是落在额头上温柔的吻,她欲睁未睁的眼睛看不清楚是谁在吻她,但这气息很熟悉,让她下意识地放下心防,随对方任意而为。
一夜无眠,听了不少壁角的林安氏这下子是真的安心了,转身正要去安排时,看到一个长脸妇人由众人簇拥着进来,一看就是来势汹汹。
听女儿提起过新房发生的冲突,她一下子就把这人的身份给对上了号,于是上前笑道,“这是窦嬷嬷吧?怎么来得这么早?”
窦嬷嬷皮笑肉不笑地看向林安氏,这人她也知道,跟她一样都是个奶娘,“正是老身,你是林嬷嬷是吧?”
“正是。”林安氏很爽快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然后目光略过窦嬷嬷看向她身后的一群人,这里面有上了年纪有体面的老嬷嬷,也有主管大太监,这样的一群人让她下意识防范起来。
窦嬷嬷的眼睛朝新房的方向瞟了一眼,“皇子妃起来了吗?”
昨儿夜里这边发生的事情她早就收到了风,没想到看着冷静自持的容静秋会犯那样的错误,尤其是听到九殿下怒气冲冲地离开新房,她当时没忍住就大笑出声,看来那个小姑娘还不知道为人妇是怎么一回事?这后院的女人哪个不是靠着男人的宠爱才能混得一席之地?
原来不过是虚张声势的纸老虎,一想到这里,她顿时安心了,这样的女人不足为惧,压根不是她的对手。
放松下来的她早早就安歇了,难得地睡了个好觉,毕竟自己的利益保住了,心情哪有不舒畅的?
“还没有……”
没等林安氏说完,窦嬷嬷就抢先道,“都这个时辰了还没起吗?皇子妃这也忒能睡了,这位是皇后娘娘派来的李嬷嬷,这位是内务府的总管太监高公公,是来验元帕的,”欣赏了一下林嬷嬷突然变了的脸色,她心底都快乐开了花,昨儿九皇子压根没有来,她倒要看看这新任皇子妃的脸往哪儿搁?“若是林嬷嬷不方便,我可以代劳进去侍候皇子妃起身。”
“不用,我……”
又是没等林嬷嬷说完,窦嬷嬷又打断了她的话,“皇子妃嫁进皇家,就是主子,侍候主子是奴才的本分,林嬷嬷莫要拦,也让我给主子尽一份孝心不是?”
说完,不客气地一把推开挡路的林安氏,就算同是奶娘出身,也得分个高氏不是?她可是侍候九皇子长大的,跟她可不一样。
昂着头自觉找回场子的窦嬷嬷上前一把推开新房的门,扬着笑脸进去道,“皇子妃,老奴来侍候您起……”
话还没有说完,那绣着百子千孙吉祥图案的红罗帐子里传来一道怒吼的男声,“出去——”
这一声吓得窦嬷嬷脚软地当即跪了下来,九皇子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说被那不懂事的皇子妃给气走了吗?
“滚出去跪着!”
显然她没有听令立刻出去惹怒了九皇子,窦嬷嬷这上不敢再耽搁,连爬起来也不敢,就那样的往后腾挪出去,一退到门外,立即把新房的门给关上,然后她老实地在门口跪着,心里却是翻滚了好几个念头。
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冯得保连通知一声都没有,若她知道九皇子留宿在新房,并且与新妇完成了夫妻敦伦这么重要的事情,她就绝不会这么行事。
她这会儿最想找冯得保算账,毕竟这回她真是丢脸丢大发了,毕竟是在这特定的场合,她闯进去坏了事,若是其他场合,九皇子还会给她几分颜面。
正懊恼之际,耳边又隐隐听到九皇子安抚新妇的声音,她就更是郁卒了,真想呸一声,装什么娇气。
后面皇后派来的李嬷嬷和内务府的高公公两人对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安静地站在一旁等候。
其实他们是来早了,毕竟是下人,哪有让主子等候的道理?所以窦嬷嬷让他们过来的时候,他们也没有推辞就过来了,好在触九皇子楣头的不是他们,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
林安氏嘴角微微上勾,让这自以为是的窦嬷嬷吃个哑巴亏出口气也好,不然这人的尾巴怕是要翘上天了。
时辰在不停地流逝,长久没有被罚跪的窦嬷嬷立即感觉到了腿麻得已没有了知觉,她急切地看着新房里面,这两人怎么还没有动静?再跪下去,她的老寒腿受不住这春季寒凉的地面。
冯得保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的已是这样的画面,他不由得一拍额头,昨儿夜里不是他守夜的,毕竟年纪大了,九殿下不让他再彻夜不眠地守着,他想着这是殿下对他的体贴,遂也安心地接受了。
哪知道半夜殿下会跑来这里跟容静秋圆房,而侍候的小太监被他大骂了一顿,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禀报给他。
那小太监哭丧着脸道,“殿下体恤公公睡下了,不让吵醒。”
这话让他一时间怔了怔,感动于主子对他的心意,但又觉得自己似乎有边缘化的危险,不过一想到殿下很多的私密事都是他处理的,他又安心了起来。
再然后就是听到窦嬷嬷带人去验元帕了,他不及多想就赶了过来,哪知还是来迟一步,窦嬷嬷已然是惹怒了主子。
他在人群后面看了看窦嬷嬷那跪得并不老实的姿势,自己这样上前怕是要与这老太婆好一番争论,不若干脆当做不知情来处理更好,这会儿他也不宜露面跟窦嬷嬷一起承受主子的怒火。
这样一想,他悄然来,悄然又走了。
屋里的容静秋一把推开缠上来的赵裕,没好气地道,“别闹了,不然等会给圣上和皇后娘娘请安会误了时辰。”
赵裕一把将她抓回怀里,亲了亲她的嘴角,“不急。”
容静秋冷笑一声,才不信他的邪,再度推开他,然后亲自去打开房门,一眼就看到跪在门口的窦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