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珍起身作揖,感动道:“为兄一直以为,柳贤弟和那小畜生沆瀣一气,坑害于我,却不想今日不仅不计前嫌救我性命,还一心一意为我打算,为兄真是……羞愧之极,无颜见人。”
柳湘莲大汗,道:“珍大哥言重了,你也受惊了,好生休息吧,明天一早再做决定不迟,小弟……”
见他要走,贾珍如何肯放,抓住他的衣服苦苦哀求:若柳湘莲走了,再有人来怎么办?死亡的滋味实在是太可怕了,他只要稍一回想,就忍不住瑟瑟发抖。
柳湘莲无奈,若换了别的时候,贾珍吓成这幅德性,他在这里陪他到天亮也无不可,但这会儿,隔壁还有个贾玩等着他呢。
只得在贾珍手里塞了一个茶杯,道:“珍大哥将茶杯放在枕边,若有事便摔了它,小弟就在隔壁,听到声音便过来了。”
贾珍虽不愿,却也不敢太勉强,只能放他去了。
过了许久才将茶杯放在枕边躺下,刚闭上眼睛又觉得不妥,起身将茶杯换成茶壶——茶壶更容易摔碎,且动静更大。
才又躺下,又觉得放在枕边不太安全,真有事未必来得及摔它,于是又移在手边……
这般几次三番,最后抱着茶壶坐在床沿,才稍觉心安,却始终不敢闭眼。
……
见柳湘莲进门,正添着火盆的贾玩笑道:“柳大英雄,辛苦辛苦。”
柳湘莲冷哼道:“打架不辛苦,应付你哥才辛苦。”
贾玩道:“那就劳烦二郎再辛苦一晚了。”
柳湘莲愕然,道:“你要走?”
贾玩“嗯”了一声,道:“既然事情解决了,我也该回去睡觉了,虽我不怕冷,但有高床软枕,何必在此将就?”
柳湘莲好一阵咬牙切齿,又道:“半夜三更的,你如何进城?”
贾玩道:“就是半夜三更,才好进城啊!”
京城久无战事,防守早已松懈,处处都是漏洞,连城墙都有破损,再加上他远超后世特种兵的身手,徒手攀墙只是小儿科,翻越一个城墙算什么?
这会儿回城,明儿才好装无辜不是?
又道:“柳大哥你也只管睡,那边的人,也要开了城门才能反应过来,这一夜多半不会有事,明儿一早,将人送去衙门便算完事——记得去都察院,莫去别的地方。”
见柳湘莲神色茫然,又解释道:“送去别的地方,说不定人一进去就无声无息了,只都察院那边,原察院先前因尤二姐一案,被皇上免了职,新上任的是皇上的人,好容易才出头,正卯足了劲儿想要立个大功呢……于他而言,这是送上门的机会。”
官场上的弯弯绕绕,柳湘莲如何领会的过来,只听他的就是,问道:“若明儿你大哥不准备告状呢?”
贾玩道:“不告就不告,你也莫劝,随他去吧。”
他行事,只喜欢顺水推舟、因势利导,不必“强人所难”。
……
贾玩回到院子的时候,才过三更,玉盏还没睡,闻见他身上的酒味,也没多问——在外头当差的爷们,谁能没个应酬?
贾玩打发玉盏先去睡,自己沐浴更衣,上床睡觉。
躺在柔软干燥的被褥中,嗅着清爽的檀香,听着隔窗传来的落雪声——这才是人过得日子啊!
贾玩刚闭上眼睛,正要沉入梦乡,又愕然睁开眼睛。
不是吧?
搞什么?
以为他是贾珍那种草包,竟然来闯他的屋子?
隔着朦胧的帐子,贾玩看着窗外那道高大的人影,熟练之极的撬开窗子,一跃而入,从头到尾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那人转身合上窗户,解开身上的大氅,随手搭在椅背上,从火炉上温着的茶壶里,给自己倒了盏热茶喝,又朝里面添了些木炭,就坐在那儿烤起火来。
贾玩看得目瞪口呆——这小贼到底是干嘛来了?
溜门撬锁进来,就为了到他房里喝喝茶,烤烤火?
那模样,自在的就像在他自己屋子一样。
那人终于烤暖和了手脚,又在脸上搓了搓,差不多了才将茶壶重新坐了上去,拆散了发髻,起身朝床边走来。
贾玩冷笑着看着他靠近。
隔在两人之间的帐子被挑开,四目相对,贾玩没想到来的是熟人,那人没想到贾玩竟醒着,一时间都猝不及防。
一瞬间后,两个人同时反应过来。
贾玩一脚踹了过去。
那人抬手:“别打脸!”
这个距离,贾玩也打不着他的脸,那人闷哼一声,被一脚踹在肚子上,飞了出去,砸翻了一个椅子落地。
帐子被重新合上,等贾玩掀了帐子下床,屋子里哪还有人,只窗户大敞着,外面雪花飞舞,月光下空空荡荡。
贾玩也懒得去追,关了窗子,将椅子扶起来,捡起落在地上的大氅:这人还真是不怕暴露身份,穿着价值连城的衣裳出来偷鸡摸狗。
衣服上竟还熏了檀香——怕人认不出来怎的?
将桌上的发簪一起,胡乱团了团,找了个角落塞进去。
门外亮起火光,玉盏披着衣服,提着烛台进门,道:“爷,怎么了?”
她家主子往常只要一睡着,便没了动静,怎么今天哐哐当当的?
贾玩道:“没事,我起来喝茶,不小心踢翻了椅子……你去睡吧。”
玉盏皱眉道:“要不爷以后还是留人守夜吧!”天寒地冻的,还要自己起身倒茶,哪像个做爷的?
贾玩道:“不必,屋子里有人我睡不着。”
玉盏噗嗤一声失笑,这个人,天底下有他睡不着的地方吗?心疼下人,也不找个好些的借口。
也不多劝,将烛台放下,给贾玩倒了盏茶。
贾玩接过,闻到玉盏身上的头油香,不由心中一动,问道:“我的被褥上,可曾熏过什么香?”
玉盏摇头道:“因为爷打小不喜欢这些东西,所以衣服被褥上都不曾熏香,爷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了?若爷喜欢,我……”
贾玩道:“不用,我不喜欢……夜深了,你回去睡吧!”
玉盏狐疑的去了。
贾玩躺上床又坐起来:既不曾熏香,他这里也没有以人暖床的规矩,那他被褥上的檀香从哪儿来的
想起那人的前科,想到某种可能,顿时气得七窍生烟,起身将床上的被褥统统撂下来,换了干净的,这才重新上床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 多妈正处在人生最尴尬的年纪,工作繁忙,孩子懵懂,老人多病,夫妻之间矛盾重重……偏偏又是一有事,就怎么都静不下心来的性格,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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