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少府的赏赐不过一锤子买卖,林昕却是得了好处又在圣人跟前挂了名。
所以……
与其说是林福深受恩宠,不如说是东平侯府深受恩宠。
东平侯府,林尊入了政事堂为执宰,林昉在户部、林福在工部任员外郎,皆是小小年纪就官至六品,这下又有一个入了圣人眼的掌冶令林昕。
东平侯府的恩宠是不是太盛了些?
再加上东平侯府的血亲、姻亲,仔细一盘算,已经结成了一张庞大的权力网,牢牢守在皇帝的御座下。
他们都是皇党,只忠于皇帝。
“孤的父皇果然是旷世雄主。”秦峥在离开紫宸殿就立刻回了东宫,叫来几个心腹说起东平侯府,最后不由苦笑:“父皇苦心营造的局面,就是为了防孤吧。”
“殿下是储君,陛下防谁也不会防殿下。”太子宾客劝道。
秦峥摇摇头:“你不了解孤的父皇,他的权力不容许任何人染指,哪怕是他的儿子。”
秦峥沉默许久,才淡淡一笑,语带苦涩说道:“别人瞧着孤这个太子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风光无限,连兄弟们都得对我称臣。可又有谁知道孤这些年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呢。”
虎视眈眈的兄弟,亲情淡漠的父亲,还有时刻要等着挑错处的大臣们。
他不能做得不好,那不符合储君的行为,身为储君怎能有错有缺点呢!
他不能做得太好,否则第一个要猜忌他的就是他的父亲!
他也不能不争,那么多盯着他位置的兄弟,但凡有一点儿松懈,他就会被那些如狼似虎的兄弟们吞得渣都不剩!
他是元后之子身份尊贵,却自幼就不得父亲喜爱。他住在东宫,与禁宫之间还隔着一个武德殿,父子亲情难以培养,淡如水。
他这个太子是动辄得咎,每行一步都要三思再三思,又有谁知道他的艰难呢。
“你们瞧孤这东宫,明面上是属于孤的,实际上,除了你们,其他人孤一个也不相信。”
几位心腹齐声拜下:“臣定不辜负太子殿下。”
秦峥笑了一下。
太子宾客说道:“如今三皇子与皇后一脉势大,魏王亦不可小觑,还有生母出身亦是世族的四皇子,咱们东宫……”
他咽下后面的话没说。
东宫被皇帝换了两次血后,羽翼被剪掉了许多,尤其是以前太子少师慕容毫发展起来的势力——在袁志美入朝后,慕容毫在士林中的威望也打了折扣。
此消彼长,现如今放眼去看,东宫竟隐隐落了下风。
“殿下,您是储君,除了圣人就是您最尊重,咱们为什么放着皇党不用,还要去发展另外的势力,就算不能明面上让皇党们站队,但咱们可以从内部着手啊。”太子洗马给出另一个思路。
“你是说……”秦峥微微蹙眉。
太子洗马道:“东宫可置良娣二员,良嫒六员,承徽十员,殿下何不纳几位大臣家的女郎?就算没有大用,让他们投鼠忌器也好。”
秦峥眉头皱得死紧。
太子詹事踢了太子洗马一脚:“你怎么说话的,说谁是鼠呢!”
“我是鼠,我是鼠。”太子洗马双手合十求饶,又道:“这样至少在面上看,皇党都是站殿下这边的。”
太子宾客说:“面上好看有什么用,而且皇党皆位高权重,谁会愿意自己的嫡女入东宫为……内官。”
太子内官说得再好听,那也是妾!
“不能嫡女,就庶女,谁家还没有几个庶女。”太子洗马说:“咱们怎么都不能让那些人被三皇子、魏王甚至是四皇子拉拢了去。”
太子宾客冷笑:“他们要是这么容易被拉拢,圣人也不会重用他们了。”
秦峥眉头一直紧紧皱着,对太子洗马的提议不是很赞同。
太子洗马就对秦峥说:“有没有用不说,殿下这不是还可以趁这个机会,一起将慕容娘子纳进东宫么。”
秦峥心念一动,缓缓看向太子洗马。
其他人知道这事要成定局了,太子殿下迷恋慕容家的庶女,能有机会名正言顺拥有,他肯定愿意的。
太子洗马很上道,立刻就主动请缨:“这纳内官之事殿下不好自己说,不如请位长辈去跟皇后说,臣以为请殿下的姑母荆山长公主最合适。若殿下信任,不如就交由臣去办?”
秦峥低咳了一声转过头,没说不好。
太子洗马心领神会——那就是同意了。
议事毕,秦峥遣退了心腹们,一个人在殿中轻轻摩挲着一个香囊片刻,打起精神来处理皇帝交给他的政务。
领了任务的太子洗马出东宫,递拜帖与荆山长公主府,很快被请进了公主府。
荆山长公主在正院暖阁里见他,一进去,便瞧见一名美貌郎君为公主揉捏按摩,捏着捏着就往不可描述的方向走了。
“殿下。”太子洗马在门口低咳了一声。
荆山长公主推开身上的美貌郎君,略略坐起来,懒懒道:“来啦。”
美貌郎君被推开后,老老实实给公主揉捏玉足,太子洗马直接当做没看见,低声道:“事情已经办妥了。”
“呵……”荆山长公主低笑一声:“如此,我便找个机会进宫去跟皇后帮我那侄子说道说道。”
“那在下就告退了。”太子洗马随意拱了拱手就准备走。
“这么急着走做什么。”荆山长公主赤着足踩着暖阁地上铺的毛绒兽皮,走到太子洗马身旁,一把拉住他的衣襟,轻笑:“陪我用了晡食再走不迟。对着你这张俊俏的脸,我都能多用一碗饭。”
太子洗马一瞬间狼狈不堪:“公主殿下见谅,在下还得回东宫给太子复命。”
荆山长公主手一松,理理他的衣襟,红唇凑到对方耳边,轻轻吐息:“既然这样便罢了,下次定要陪我一整日,知道么。”
“下次一定,下次一定。”太子洗马狼狈告辞。
等人走远了,荆山长公主妖艳的表情一收,冷嗤:“不是自己的人用起来就是不方便,给脸不要。”
美貌郎君跪坐在地上,垂头沉默不语,只当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