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半个月马车,一路上吃的喝的都是干粮和一些没滋没味的汤,嘴巴里淡淡的,他就想吃点重口味的东西调和一下,结果还不如不吃。
白水加了些许盐的清汤锅底,再往里面放些了,没怎么去掉腥味的羊肉,一锅好菜毁了个干净,顿时就没什么胃口了。
霍森浑然不觉锅里的味道有什么不对,羊肉吃的不就是这个味道,见谢安澜已经知道了他的来意,毫不掩饰地点点头。
他早就知道王爷送他马鞍目的没那么单纯,只是不明白王爷用意罢了,直昨天看到军营里的那些汉子们在见识到了马鞍的舒适后,纷纷向他打听,他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
军功啊。
当兵的人,谁不喜欢军功,有了马鞍,追击敌人的时候,不至于因为脱力而追丢,只要斩下十个敌军首级就能升一级,现在大战在即,有了马鞍,正是升官的好时候。
当然若是打了败仗,也能靠着马鞍多些力气比别人跑的快点,没准还能捡条命回来。
他们要命,要军功,王爷要的自然就是钱了。
霍森慢条斯理吃完自己烫的羊肉后,又道,“王爷请放心,下官也不是白要,愿以银钱购买,还请王爷说个价格 。”
谢安澜笑了,没想到这霍森还是个难得的通透之人,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想法,帮他省去了他想张口要钱的步骤,刚才被羊肉毁掉的心情又逐渐好了起来。
“价格好商议,只是这时间上怕是来不及啊。”谢安澜皱皱眉,微微一叹,马鞍的制作方法虽然简单,但它步骤繁多,短时间内想要大批量的生产不太可能。
霍森显然也是想到了这点,不慌不忙道,“王爷不用担心,眼下看到马鞍价值的人还不多,短时间内需求量还不大,我那里还有些工匠,一并拨调给王爷,王爷看着做即可,能做多少做多少。”
现在想要买马鞍的都是在军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手里有闲钱,不会舍不得,可真要轮到下面的普通骑兵,让他们自己拿钱买,肯定会舍不得。
人命不值钱啊。
谢安澜见霍森心中都有了章程,点头应下,“此事我会尽快去办的,至于马鞍的价格,算做二两银子一个如何。”
二两?
霍森挑了挑眉,太贵了。
一个普通将士一月才发五百文的军饷,二两银子就要他们四个月的军饷,不一定有人拿得出。
霍森张了张唇想要砍价,但是一想到那马鞍上用的都是皮革和布匹,料想价格也不菲,王爷还真没赚多少,又不知如何张口。
“霍将军别着急。”谢安澜抬了抬手 ,笑眯眯道,“本王也知二两银子自是价高了,且将士们都是为邕朝在抗敌,本王也不忍心赚他们的钱,这二两银就一个本钱。”
霍森沉着脸点了点头,“那就依王爷这个价格。”
“听我把话说完。”谢安澜直接打断了他,“正是因为知道将士们的不容易,所以我已经给皇上上书了,介时每个马鞍朝廷都会补贴一两银,将士们只需出一两银即可购买,霍将军以为如何。”
霍森直接怔住,愣愣地看着谢安澜,心情激动道,“王爷说得可是真的!”
谢安澜端起桌上温度适中的茶轻抿了一口,“自然,难不成本王还会说假话不成。”
霍森当下也不吃什么暖锅了,直接站起来对着谢安澜就是一礼,“霍森代将士们感谢王爷大义。”
霍森这一礼行得真诚无比。
别看区区只有一两银子的贴补,却缓了许多人的燃眉之急,况且这是私人购买的,那就等于战后,这马鞍就能带回自己家传给下一代。
这就相当于什么也没干,朝廷送了一两银子与他们。
如今陛下有多不容易,将士们心里也清楚,在如此不易的情况下,还能惦记着他们真是……真是……
霍森已经感激得说不出话来了,只有把这份感激藏在心里,他日在战场上为陛下抛头颅洒热血,誓死效忠。
送走了霍森,桌上的菜已经没剩下了什么,陆乘舲看着谢安澜碗里那就只尝了一口的青菜,问道,“殿下,可是备的不合胃口?”
“不是,是我自己胃口不佳。”谢安澜摇了摇头,他知道他面前的火锅食材,已经把这个时代能拿出的都拿了出来,只是他想吃重口味的火锅而已。
陆乘舲垂眸想了想,没再提火锅的事,而是转而问道,“殿下何时给皇上上书了。”
这一路他都在殿下身旁,若殿下真给陛下上书,不可能他不知道。
谢安澜也不隐瞒,直说道,“骗他的,不这么说怎么让他感激涕零啊。”
“那殿下,剩下的一两银子打算自己补贴吗?”陆乘舲起身重新给谢安澜换了个新的暖锅,吩咐下人取来一个盒子,从里面捡了些干贝出来,准备放入锅中,重新熬个锅底出来。
“我肯定是不会做亏本生意的,所以陆老板你能给我吃口软饭吗?”谢安澜摇了摇头,转身准备与陆乘舲商议点事,结果就猛地看到了他手里的东西,“等等,别放。”
眼见着陆乘舲就快把干贝给放进锅里了,谢安澜及时阻止了。
“怎么了?”陆乘舲收手,不解道。
谢安澜接过他手里的干贝,拿起来打量了片刻,问道,“这东西你哪里来的。”
“在海边收的。”陆乘舲解释道,“帝都也有卖的,只是帝都人吃不大惯海味,所以见的少,我方才见殿下对这暖锅锅底不喜,就想着用这干贝调个鲜试试。”
原本这锅底应当用鸡汤来调鲜才对,可熬一锅鸡汤起码得要一两个时辰,太久了不说,而且现在沂城也找不出一只活鸡了。
幸好他出门的时候带了些干贝,准备路上换换口味,只是一直没派上用场。
“殿下可是觉得有不妥之处?”陆乘舲有些忐忑,他刚才只想着调鲜倒是忘了问一问谢安澜喜不喜这个味道。
谢安澜环顾四周,见屋里没有下人后,悄声道,“你有没有办法将这个磨成粉?”
“磨成粉?”陆乘舲皱皱眉,“能是能,只是这磨成粉后,就不剩多了,还不如直接食用。”
“没事,找个时间磨成粉试试。”谢安澜满不在意道。
陆乘舲点了点头,又将干贝给装回了盒子,继续方才的话题,“殿下方才说想吃乘舲的软饭?”
“嗯。”谢安澜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道,“我想要你手上的皮子。”
他知道陆乘舲做的是皮货生意,从邕朝带一些茶叶布匹到草原上的各个小部落进行交易。
草原人都是游牧民族,他们几乎每户人家,家里都养着几十到几百头牛羊,因此并不缺皮子,所以皮子对他们来说并不值钱,反而邕朝人喝的茶叶与穿的布匹对他们有致命的吸引。
往往一匹普通的布,带到草原上,都能换取到不少的皮子,再把皮子带回邕朝高价卖出。
来回倒卖,虽然风险大,但是赚的钱也一样不少。
而制作这马鞍就需要不少皮子,所以谢安澜盯上了陆乘舲手中的货。
陆乘舲眼神闪闪,最终还是坚定了下来,“殿下想要乘舲白送的话的,我劝殿下还是别费心思了。”
“不是,我就是想你给我个最低价,保证你能赚,我也能赚。”谢安澜还没有大度到拿陆乘舲的血汗钱出去撒,不过在商言商,就算是自己的王妃,也不能不讲价。
谢安澜早就算过账了,市面上最便宜的一张牛皮也要三四两银子左右,而一张牛皮也能做四五个马鞍,稍大一张的,做五六个也不是不可能,乍一算好像也不怎么亏本,就是也不会赚就是了。
而谢安澜想要赚钱就得把这皮子的价格压到三两及三两以下,这对陆乘舲来说是极为吃亏的,所以他才说想吃个软饭,走个后门,拿个最低价。
陆乘舲稍稍松了一口气,“殿下想给乘舲什么价格?”
“二两一张。”都是一家人,谢安澜也不卖关子,直接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最低价位,末了又加了一句道,“当然你若是觉得这个价格太低,还能再商量商量。”
陆乘舲温润的眼珠微微一转,目光落在方才的干货盒子上,停顿了会,笑道,“一两银子给你一张,你把那盒子里的买卖分我五成,另外我还想要你京城里摆摊的那个点子,还有你手中的火|药优先购买权。”
“一两?”谢安澜惊讶,这草原人的皮子究竟是有多烂大街才会便宜到这个地步。
原本他觉得在大邕能卖到三四两左右,本钱也差不多在二两左右吧,毕竟大邕的法律上并没有写着可以与草原部通商,这就意味着这是走私,而走私往往都伴随着极大的风险。
比如死去的忠叔。
这是用多少钱也买不回来的人命,所以他没有把价格压得太低,当然也存了不想让陆乘舲亏得太狠的心。
没想到,倒是他太保守了。
至于陆乘舲后面的那些要求,他都没放在心上。
“殿下若是觉得乘舲提的要求太多,也可以再商议。”
这意思就是一两银子也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怪不得古往今来的人都喜欢走私,真是暴利了。
谢安澜眼红了,“要火|药也行,不过你得把你手中的股份分我一成。”
“没问题。”陆乘舲爽快地应下了。
两人都很满意,当即签下了契约,表示买卖成。
陆乘舲心满意足的收好了契约,又看向谢安澜,“殿下以后莫要在说吃软饭了,殿下欠乘舲的都在这些契约中一笔勾销了。”
谢安澜笑了笑,没有认同,钱上的事情能一笔勾销,情义上的事,却一辈子都勾不掉。
“殿下现在能告知乘舲那盒子里的干贝究竟有何用处了吗?”陆乘舲知道谢安澜看上的东西就一定不会是光能吃那么简单,所以方才他故意加在了赌注里,试探了一番,现在立下了契约他就更好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