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开启民智,但绝大部分人,都还是愚昧的,他们从不会去透过事情看本质,只会单纯的相信他们以为所看到的事实。
万古不易的篡国之贼,他已经当了,千古第一暴君,他恐怕也会当仁不让了!
“奏本,都拿过来没有?”
重重思绪流转许久,李修才缓缓出声。
“已经在殿外侯着了。”
王五立马出声。
“送过来,你退下吧。”
李修摆了摆手,步子迈开,孤身一人,孤零零的朝侧殿而去。
一个后世人,在这个时代,就是如此。
他有太多太多想要去改变的事情,但绝大部分事情,没有任何人能够理解他,纵使包括他麾下的这些将帅,亦是如此。
时代的局限之下,如今大恒赫赫军威,天下无敌之时,自然没人能够知道,也不可能理解,他这个后世而来的灵魂,所存在的无数忧虑。
他也不可能去和他人说,现在不改,未来很有可能会如何如何屈辱,这显然,也是不可能的事。
他能做的,就是以强权压制人心,改造秩序,引导着天下,朝着他的方向走去。
就好比这海禁一般,只要他放开海禁,然后再清理干净如今海疆的龌龊,政策影响之下,自然会有人走出国门,踏上海洋,而有人在海上获得利益财富之后,自然会引得无数人蜂涌而至,他麾下的权贵,自然也会触及。
然后,自然而然,就需要水师出海,需要强大的水师,保护国家利益,一切,自然而然的,就顺理成章了。
故而,一切,都需要他去改变,去引导,不然的话,就如这海禁,若一开始是为了避免倭寇,那后来,还强力坚持海禁政策的,都是什么人?
坚持海禁的,可从来都不是对海洋一无所知之人,而是对海洋太了解了,了解得无比深刻,了解得家财万贯,他们是要吃独食!
严格执行海禁,任何想要松弛,乃至放开海禁的提议,都会遭到他们疯狂的反扑,他们是要用政策禁止任何人入场,那他们,就可以肆意的享受着海洋的财富。
而这种蛀虫,这种糟糠,放眼天下,遍地都是!
这样的天下,指望潜移默化改变,显而易见,并不现实,若不快刀斩乱麻的话,恐怕连他麾下好不容易铸造的武勋,都必然会被侵蚀,被腐化……
“陛下。”
王五蹑手蹑脚的带着一队宦官搬来奏本,恭恭敬敬的出声。
“放桌上吧。”
李修摆了摆手,待到众宦官退去,李修这才看向桌面上堆积如山的奏本,目光闪烁,迈步上前,随手拿起一本,粗略几眼,奏本内容便了熟于心。
和预想中的一样,谏言反对改革之策,随手丢在地上,李修又拿起另外一本,随即,又是一册奏本落地。
一册接一册奏本从李修手中翻阅,最终,却都逃脱不了丢在地面的结局。
而李修的神色,在这奏本翻阅过程中,亦是愈发冰冷起来。
这些奏本,要么,就是反对改革,要么,就是弹劾户部尚书刘起元,几乎无一例外,皆是如此。
“说说,如今朝野是什么情况?”
不知过了多久,奏本散落之间,天子突然出声。
而殿中,不知何时,一名锦衣卫却是恭敬伫立在天子身侧。
“回禀陛下,自改革消息传出后,朝野,更有不少官员直接堵在了内阁,呵斥怒骂,如今朝堂,秩序混乱,几乎失控。”
“各省府县,也有不少官员上奏谏言……”
“而且……而且……”
话说一半,这锦衣卫却是突然有些不敢说了。
“而且什么,说!”
天子呵斥!
“而且,自改革消息传出后,陆续就有大批官员辞官,看其动向,大都是变卖家产,举家迁往江南,而且各地士绅地主,也有不少如此行事的,变卖家产,举家迁移……”
“锦衣卫还抓获了不少伪明派来造谣鼓动人心的探子,也有不少官员,正与伪明暗通曲款……”
“好啊!”
天子面若寒霜,锦衣卫身体一颤,噗通一下,便跪倒在地。
许久,天子才强压下心中怒火:“他们要走,就让他们走!”
“任何人都不要阻拦!放他们走!”
“属下遵旨!”
锦衣卫忙不迭的告退。
天子孤零零的伫立殿中,注视着这满地的奏本,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没有人会对涉及自身的利益而无动于衷。
更何况还是个人利益,与阶层利益重合!
这一次,他才是真正的与天下人为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