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夭一点一点挪至台边,伸手去拂台子上的灰尘……
郁垒在一旁时刻警惕着,无比紧张着,他担忧九夭君一个想不开会跃进那炼铁池中,他时刻准备着冲上前去一把拉住他。
可九夭却是万分的平静,郁垒本想着他会失控,会质问自己,会咆哮,会嘶吼,然而什么都没有。
他安静得可怕,一直沉默着,整个人陷在巨大的悲哀里难以自拔。
悲哀像是无穷无尽的洪水将他淹没,令他处在一片漆黑,动荡不安,呼吸紧迫的世界里。
他盯着那嚣张的吐着火舌的烈焰,他的眼里映照得满是火光点点,他的瞳孔里也是燃着火的,烈烈火光,燃出了氤氲的水雾。
他整个人拂在台子上,终于合上眼眸,先是双肩抽动,随即整个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郁垒心里清楚,他终于愿意流下眼泪来。
同样一个地方,在稚殊纵身一跃下,竟然变得热闹、神圣起来了。先是夏离在此一言不发,再是两千年道行的九尾灵狐九夭君在此痛哭流涕。
稚殊这一生,也算值得。
最起码,有人祭奠她,有人缅怀她,有人带着与她的记忆永久的活着。
只要这个世上还有人记得你,还有人能证明你曾经存在过,那就不算真正的消失。
真正的消失是在这个世上从此一干二净,无一人记得,无一人想起,无一点痕迹。
九夭的眼泪混杂着空气中飘忽的灰尘落进火焰里,泪滴触碰到火焰发出‘嘶嘶’的声音,燃起一缕白烟。
九夭的手探向自己的胸口,停留在那跳动的地方,那里是一颗炽热的心脏,是他爱着的人儿啊。
过了很久,九夭才沙哑着声音开口:“她可留给我什么话?”
“她说,她会永远陪着你,不负相思,朝朝暮暮。”
“还有么?”
“她说此生唯一的遗憾便是没能报答夏离大人的恩情,她愿你…愿你能永生辅佐夏离大人,鞠躬尽瘁,竭尽全力。”
九夭苦笑一下,点着头:“果然在世上的最后一刻她还是放不下夏离大人,从未想过自己。我九夭本是逍遥散仙,从未贪图过所谓名利,说想位列仙班不过是一个能陪着她的冠冕堂皇的幌子。也罢,既然稚殊想看夏离大人成就一番宏图伟业,我必然愿意为此付出一切代价,至死方休。”
郁垒听到九夭如此说着,心里的愧疚更深了几分。
“九夭君,是我有愧于你。”
“不,你亦是完成了稚殊的心愿,至于此番结果,不是你我二人能够决定,而是宿命。”
“宿命?”
“我早在崆峒印所制造的幻境中看到过这一切,当时只以为是幻境,没想过其他,如今看来,当时看到的景象原是未来。”
“崆峒印,可测生死,可观未来。” 郁垒喃喃自语着,他本以为一切只不过是稚殊自己的选择,却原来是已经注定的结果,如果万事都早被写好,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九夭极其清冷的说出这句话,目光则一直停留在深不见底的炼铁池中不愿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