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从窗扇处漏进来, 把烛火吹的摇摇欲坠。
陆砚看着案几上的信纸。
眼底眸色晦暗不明。
蒋琬是他最不愿意怀疑的人。
可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怀疑蒋琬。
他与蒋寒相处过一段时间,也算是了解蒋寒的性子。
蒋寒此人或许有许多毛病, 但绝对不会胆大至此。
何况霜霜是他的妻子,陆砚相信凭着蒋寒的性子, 是决计做不出来此等大胆之事的。
除非,这其中还有旁人的指点。
那个旁人会是谁呢?
有很大的可能是蒋琬。
绑走霜霜一事, 蒋寒只可能向极亲近、极信任的人透露。
陆砚闭了闭眼睛。
蒋琬一向是他最敬重的大嫂,扶持着整个府邸,他不愿意相信这人是蒋琬。
而且蒋琬又有什么理由这么做呢?
纵然他不愿相信, 可此事疑点重重,又事关霜霜的安危,他不能轻易放过任何一个可能。
半晌后, 陆砚坐直了身子, 然后开始给柳山写回信。
在信中, 他交代柳川转道去蒋寒的家乡,详细查一下蒋寒和……蒋琬的事。
写完信后, 陆砚把信装到信封里, 然后递给了护卫:“把信寄回柳山那儿。”
护卫应诺:“是, 属下这就去。”
顿了顿,护卫又道:“大人,这封家信可要一起寄回去?”
陆砚看着方才写好的家信, 凝眉道:“不必了。”
护卫拱手:“是。”
说完话,护卫就退下去了。
陆砚拿起写好的家信。
若是把这封信寄回去,那么蒋琬也会知道,如此一来难免会打草惊蛇。
此事若与蒋琬无关,那自然是极好的。
可若是与蒋琬有关……
陆砚把信函放到蜡烛上。
火焰一下便吞噬了信函, 很快,这封信函便成了一捧灰。
陆砚打开了窗子。
夜风吹起灰烬,这灰烬很快就散了。
把一切整理好,陆砚回了房间。
他回去的时候霜霜已经睡了好一会儿了。
陆砚动作很轻,怕吵醒霜霜。
只是他动作再轻,多少也会弄出些声响,霜霜果然醒了。
陆砚上榻,揽住了霜霜的腰肢:“吵醒你了?”
霜霜迷迷糊糊地:“还好。”
她本就睡的不大沉,所以才会醒来。
霜霜躺在陆砚怀里,声音懒懒的:“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不就是写封家信吗,怎么过了这么长时间才回来。
陆砚的下巴抵在霜霜的发心上:“有些旁的事忙。”
霜霜“哦”了一声。
陆砚吻了下霜霜的眉心:“好了,不说了,睡吧。”
现在霜霜的身子是最紧要的,要是睡不够就糟了。
霜霜点头应了一下,很快便睡着了。
陆砚揽着怀里的霜霜。
这次,他一定会查出幕后的真凶,保护好霜霜,不让霜霜受到任何伤害。
翌日一早。
霜霜起来洗漱,都收拾好后便从客栈退房,然后继续乘马车往回赶。
马车的速度不快,很平稳。
霜霜想起了家信的事,就道:“对了,夫君,家信寄回去了吗?”
陆砚喂了霜霜一颗蜜饯:“没有。”
霜霜含着蜜饯,声音含混道:“怎么没寄?”
陆砚凝眉,然后和霜霜说想给陆老夫人她们一个惊喜。
他昨晚上思虑了许久。
这事在没调查清楚前还是别告诉霜霜了,等一切查清楚再告诉霜霜也不迟。
霜霜没多想,她点了点头。
左右现在已经到大周的地界儿了,快回去了。
…
一路继续往京城赶。
这一天又到了傍晚,马车在一个小镇上停下。
护卫订好了客房。
霜霜一进了客栈就张罗着饿了。
自打怀了孕坐稳胎以后,霜霜就发现她比从前能吃了许多。
而且她这胎怀相极好,基本没什么不适的反应,也没有孕吐一类的。
几乎是吃嘛嘛香。
短短十几日间,霜霜原来瘦下去的肉就回来了。
陆砚看到后颇有成就感。
总算是把霜霜喂胖了些。
到了客栈后,霜霜又好好地用了顿膳。
陆砚则不停地给霜霜夹菜。
刚用完膳,护卫就进来了,“大人,柳山来信了。”
陆砚眉梢微挑:“好,我这就过去。”
陆砚握着霜霜的手:“等我忙完就回来。”
霜霜点头:“嗯。”
她知道陆砚最近一直在查绑走她的人,这种时候她当然不能捣乱了。
陆砚去了隔壁的客房。
他坐在椅子上,拆开了信封。
护卫一直站在厅堂中间,他发现陆砚的神色越来越冷厉。
护卫连忙低下头去,他知道这是有进展了。
陆砚面沉如水。
这封信上完整地写出了蒋寒做过的事。
包括蒋寒喜好美色,与那帮公子哥厮混,做出的种种混账事。
之前因为蒋琬的关系,他从来都没有过问蒋家的事。
现在看来,真的是他错了。
陆砚把信纸放到桌案上。
这信纸上交代的都是蒋寒做的事,至于蒋琬,则几乎没有。
蒋琬很聪明,她从前就和蒋家人说过,但凡寄过的信就烧掉。
而且蒋琬几乎没有亲自出面办事过。
故而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可越是如此,越说明不对劲儿。
蒋琬虽说嫁到了镇国公府,但也一直管着蒋家的生意。
蒋家的人几乎唯蒋琬的命是从。
蒋寒做了这么多事,蒋琬能不知道?
蒋琬肯定是知道的,而且是包庇纵容的。
陆砚看着一旁的茶水。
他忽然觉得他有些不认识蒋琬。
这些年他认识的蒋琬,竟然是披着画皮的吗?
真正的蒋琬,究竟是什么样的?
陆砚半垂了眼睫。
半晌,陆砚提笔回信。
信中,柳山问他要不要把蒋寒捉起来审问。
陆砚回道不必,一切都保持原样即可,切莫打草惊蛇。
回完信,陆砚在客房里待了许久才回去。
…
陆砚回去的时候霜霜正在吃甜点。
所谓酸儿辣女,可霜霜既不喜欢酸的,也不喜欢辣的,反而越发喜欢甜的。
陆砚看着盘中的糕点:“吃完这块不能再吃了。”
陆砚问过大夫,大夫说可以适当吃甜食,但是吃多了,对孕妇的身子也不好。
霜霜一脸的不满足,但还是点了点头。
吃完糕点后,霜霜还有些意犹未尽。
霜霜抚着小腹,她心道可快点生下孩子吧,到时候她就能吃个够了。
陆砚失笑,怎么忽然变得这么贪吃了。
看来日后他得多看着霜霜些。
这会儿时辰也不早了,两人开始洗漱,然后上榻休息。
霜霜躺在陆砚的胳膊上。
马上就要回家了,要做的事也多了。
霜霜掰着指头数了一遍,陆老夫人和陆思朗他们肯定担心坏了,再就是裴正德他们,估计她一回去,裴正德和杜氏就得让她回娘家一趟。
她此番出来用的由头,是陪着陆砚出来办差。
现在既然要回去了,自然得给他们带些礼物。
关是这些礼物,就能拉一辆马车。
这以后的几天,可得忙起来了。
陆砚听着霜霜的碎碎念,然后揉了揉霜霜的头发:“你放心,这些事我来做就好。”
霜霜抬起脸亲了陆砚一下,她甜甜地笑:“谢谢夫君。”
这样她又可以偷懒了。
陆砚失笑,“好了,睡吧,”他把霜霜揽在怀里。
…
镇国公府,小佛堂。
香案上的香炉烟雾袅袅。
陆老夫人正跪在蒲团上念佛。
老嬷嬷一直陪在旁边,过了约有半刻钟的时间,老嬷嬷轻声道:“老夫人,您跪了半刻钟了,先起来休息一会儿吧。”
陆老夫人睁开了眼睛:“也好。”
今儿是二月十五,陆老夫人照旧来小佛堂上香。
老嬷嬷扶着陆老夫人坐在一旁的小凳上。
陆老夫人捻动着手里的佛珠,陆砚出去都有两个月了,还一点信儿都没有。
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到底找到霜霜没有。
老嬷嬷自是知道陆老夫人在担心什么,就劝道:“老夫人别担心,二少爷一定能把二夫人寻回来的。”
陆老夫人叹了口气:“但愿如此吧。”
这一晃都两个月过去了,陆老夫人是越发担心。
正说着话,进来了个小丫鬟,小丫鬟向陆老夫人行礼:“老夫人,大夫人在正屋等着您喝补药呢。”
老嬷嬷就凑趣道:“是了,老夫人,您今儿还没喝补药呢。”
陆老夫人点头:“还是琬儿细心。”
老嬷嬷扶着陆老夫人往正屋去。
蒋琬一见到陆老夫人就道:“祖母,这补药已经晾凉了,您先喝了吧。”
陆老夫人:“好。”
她端起药碗把补药喝干净。
自打出了霜霜被掳走的这档子事,陆老夫人的精神头又差了些。
故而可以说整个府邸的事都交由蒋琬来办。
这些日子以来,蒋琬几乎是一刻也没得闲。
陆老夫人看着蒋琬:“这些日子你累坏了。”
蒋琬摇头:“还好,祖母不必担心。”
她乐在其中。
自打霜霜被掳走,管家的权利也都交还给她了。
除了陆砚在外,这日子几乎和以前没有差别。
蒋琬觉得顺心极了。
蒋琬起身:“祖母,您先坐着吧,我帮您帮佛经收拾一下。”
好几本佛经零散地放在案几上,蒋琬开始把佛经摞好。
正收拾着。
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