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叶真赤身**站在花洒之下,一只绑紧绷带的手臂支撑着墙壁,仰起头任凭水流从脸颊上冲到胸前,带走身上凝固的血迹。
如果这一幕被画家看见的话,一定会被热烈的赞美一番然后充满激情的画下来。但是现在浴室里除了叶真别无他人,少年疲惫的喘息和绝望,也没有任何人发现。
叶真低下头,水流哗哗冲击着他头顶,从脸颊和鼻尖上成串的流淌下去。
他本来有机会杀掉山地仁的,但是他没有。
他没有抓住机会。
世界上最痛苦的感觉就是后悔,如果他下手狠点直接灭掉那个人形怪物,如果一开始就下了山地仁的枪……
叶真发出一声长长的、野兽般沙哑的叹息,他仰起头,闭上眼睛,让水流在脸上冲击了一会儿,才关掉花洒走出了浴室。
门外客厅里传来争吵声,两个穿灰色制服的男人正烦躁的站着,跟今天在仓库现场看见的国安局工作人员一模一样。两个人都提着皮箱,试图跟龙纪威解释什么,脸色都不大好看。
叶真光着上身,穿着长裤拖鞋,一边用大毛巾擦头发一边走向卧室。这时一个工作人员看见他,口气很不善的叫道:“喂!等等!”
叶真停下脚步,目光漠然。
“你过来!到这边来!”
叶真没有动,看向龙纪威。
龙纪威坐在沙发上,背对着他,冷淡问那个工作人员:“你打算在我家里,对我的养子呼来喝去?”
那人恼羞成怒,忍着难堪说:“龙处,我知道你有意见,但是按照规定他必须跟我们去北京接受问话,他几乎挑起了一场外交战争,大使馆已经对我们提出抗议了……”
龙纪威说:“具体情况玄鳞已经告诉你们了。”
玄鳞把头枕在龙纪威大腿上打psp,一脸百无聊赖的神情。
但是客厅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就是因为这个男人坐在这里,他们才不敢有任何的轻举妄动,哪怕今天龙纪威铁了心不把那个少年杀人犯交出来,他们也不能硬从他家里带人。
当年龙纪威从北京出逃,千里迢迢星夜兼程,日本方面派了无数特工堵他,九处派了无数人马找他,但是玄鳞只要动一动手指头,那些精英们就全变成了战斗力负五的渣。
两个工作人员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忍着气道:“可是龙处,我们连当事人的面都没见到,回去怎么跟北京方面交代?怎么跟日本人交代?这次他们山地财团的董事差点就送命了……”
龙纪威淡淡的道:“他们把c级失败品放出来害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如何跟我交代?”
工作人员:“……”
叶真盯着他们,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笑,走进房间重重摔上了门。
客厅里的争论还在继续,叶真仰面大字型倒在床上,眼睁睁盯着天花板。
没过几分钟,门被敲了两下,紧接着理直气壮的推开了。
玄鳞端着一盘鸡蛋炒饭走进来,喜滋滋道:“这是你最亲爱的爸爸大人我炒的,你嫌难吃可以不吃……”
叶真一把抢过勺子,狼吞虎咽。
玄鳞又开了两瓶啤酒,自己一瓶,给叶真一瓶,说:“男孩子应该学会喝酒,来尝尝。”
叶真左手拿不了东西,右手放下勺子,拿起啤酒来喝了一口,说:“味道好怪,跟我们那时不一样了。”
玄鳞不以为然:“人类的酿酒技术在进步嘛。”
父子两人对坐一会儿,叶真咽下一口饭,低声道:“你去跟龙纪威说,叫他别跟那两人争了,我可以跟他们走,去交代那个什么问题……反正我又没有错。”
玄鳞眼皮不抬,淡淡的“哦?”了一声。
“如果他们不相信,就叫那个山地仁来跟我当面对质。”
玄鳞又“哦?”了一声,半晌仿佛觉得很有趣,问:“然后你趁机把他杀掉?”
叶真:“……”
叶真的小心思被果断识破,脑袋耷拉下来。
“你跟以前的龙纪威很像,如果没人管束的话,也许以后你就是第二个龙纪威。”玄鳞摇晃啤酒瓶,悠然自得的翘着二郎腿,说:“可惜你不走运,被亲爱的爸爸我监管起来了。”
叶真立刻抗议:“为什么你不监管龙纪威?”
“……”出乎意料,玄鳞竟然有片刻的沉默,“――我没有办法。我做不到。”
半晌他又解释:“当时我受控于他,而且我一直很喜欢他,他想做的事情,我一概帮他完成,不管是对是错……心怀仇恨并且为所欲为,这养成了他心狠和偏激的个性。”
叶真斜眼看玄鳞:“龙纪威才不是这样呢。”
“那是因为时间。你不知道吧,当年龙纪威的姐姐……”
玄鳞顿了顿,仿佛在选择措辞:“龙纪威的姐姐,死在日本人手上。”
叶真愣了一下。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至少对人类而言是很久以前……从那时开始他学会了报复和杀人,我便帮他杀。他变得越来越冷漠,没有喜怒,性格麻木,对人命完全不当回事。你知道经常跟他打电话的那个北京的楚叔叔吗?那人也曾经差点被他杀了……”
叶真眼睛圆圆的,问:“为什么?!”
“顺手吧。”
叶真:“……”
“不过楚慈是个好人。”玄鳞又评价道。
叶真一副“大人的世界真肮脏我对这个社会绝望了”的表情。
玄鳞怒道:“你能不能别摆出一副中二少年的嘴脸!知道神马是中二少年吗,就是思想水平永远停留在中学二年级那年的夏天,又被称作中二病患者,被爸爸我这样成熟的大人揍一顿就自然痊愈了……”
叶真立刻反唇相讥:“当着客人面玩psp的大人更中二吧!龙纪威的大腿被你压得很疼啊你知道吗!”
“龙纪威的大腿不是一直被你抱着吗小屁孩?妈咪控什么的,你就一辈子中二到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