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卫统领来到思政殿,面见元康帝。
元康帝挥挥手,将刘小七打发了出去。
刘小七离开之前,朝内卫统领看了眼。内卫统领没有理会刘小七,刘小七也没办法从内卫统领的脸上看出任何内容。
刘小七很忐忑,他不知道内卫统领会不会说他的坏话,会不会将他牵连其中。
可是元康帝不让刘小七留下来,刘小七就只能离去。
刘小七出了大殿,见到了孙佑正。
刘小七先是愣了下,没想到孙佑正会在这里。转眼又是狂喜。内卫统领不肯透露消息给他,孙佑正肯定会透露消息给他。
只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孙佑正也不能无缘无故的离开。
刘小七朝孙佑正瞥了眼,装作嫌弃的样子。
孙佑正目不斜视,没有给刘小七一个正眼。
刘小七哼了一声,故意瞪了眼孙佑正。似乎是不满孙佑正的态度,竟然敢无视他这个内侍监总管。
刘小七身边的内侍很机灵,见刘小七对孙佑正不满,于是出言讥讽。
孙佑正怒目而视,缺忍着没有发火。内侍的言语却越来越过分,孙佑正攥紧拳头。
这个时候,刘小七突然阻止了内侍。刘小七冲孙佑正嘲讽道:“内卫那群人,全都是棒槌。和这样的人计较,纯粹是掉面子。”
“公公说的对。”
“公公英明。”
内侍们拍着刘小七的马屁。
刘小七显得很矜持,还很高傲地朝孙佑正看了眼。然后转身离去。
谁都不知道,就在这番冲突中,孙佑正已经顺利将消息传递给刘小七。
刘小七如释重负。刘小七从孙佑正传递的消息中得知,内卫并没有抓到他的把柄。虽然一开始,内卫就盯上了刘小七。
能给元康帝下毒的人,必然是能够接近元康帝还不引起怀疑的人。这样的人不多,刘小七就是其中一个。
内卫盯上刘小七,将刘小七的底子差点掀翻。若非孙佑正在内卫,替刘小七遮掩,说不定内卫真的会查出刘小七的真实身份,知道他是泰宁余党的后人。
幸亏有损佑正在,刘小七有惊无险,平安度过内卫的调查。
刘小七擦擦额头上的冷汗,没想到当年的一时善念,会种下今日的善果。
刘小七既后怕又庆幸。
刘小七躲过了一劫,别人就没有刘小七那么幸运了。
在思政殿,以及寝宫伺候的宫女内侍,以及在元康帝身边伺候的人,接连遭遇了清洗。
一夜之间,二三十号人不见了。大家早上起来,发现身边少了人,可是谁都不敢问。就怕一张嘴,就会引来内卫的怀疑,最后被内卫抓走。
刘小七如常的在元康帝身边当差,元康帝心情却很不好。
内卫并没有查到下毒的证据。只是抓了一批有嫌隙的人,打算拷问一番。
元康帝很愤怒,究竟是谁对他下毒,给他下的什么毒?为什么太医院那帮太医会束手无策?甚至连霍大夫也无法可想。难道他只能眼睁睁等死吗?
元康帝不甘心等死,他还有时间,他不会放弃。
元康帝于愤怒中,再次给远在东南的颜宓下了一道旨意。这一次,元康帝的措辞十分严厉,几乎是不留余地。如果颜宓胆敢抗旨的话,元康帝转眼就会给颜宓打上反贼的标签,让颜宓遗臭万年。
远在东南的颜宓并没有见到旨意,因为他带兵出海去了。
颜宓是大周的晋国公,是大周的文臣武将。元康帝给他下旨意,只要颜宓明面上不反,颜宓就不能抗旨。至少样子也要做一做。
颜宓很清楚接下来他会面临很大的压力,所以在钦差到达东南之前,颜宓就带兵出海去了。
至于什么时候回来,那就要看颜宓的心情。
颜宓就算在海上,依旧能够得到陆地上的消息,以及京城的消息。
宋安然名下的船行,有足够的能力保证消息通畅。只要颜宓不要跑太远就行了。
颜宓出海的消息,等到钦差到达东南之后,就由钦差大人送到了京城。
元康帝得知颜宓出海,他的旨意颜宓都没收到,顿时气了个倒仰。到时候颜宓就算抗旨,也有了理由。直说自己在海上,不知道元康帝召他回京城,就能蒙混过关。
元康帝大怒,“奸贼!根本就是奸贼。他这是在戏耍朕。”
元康帝气的心口痛,急促的喘气,脸色呈现出不正常的潮红,双手捶打着桌面。
刘小七赶紧说道:“陛下息怒。或许晋国公是真的出海。”
“你给朕闭嘴。朕有让你说话吗?”
元康帝一脚踢翻刘小七,愤怒地走来走去。不顾身体虚弱,将身边的东西全部掀翻。
元康帝怒斥颜宓,“奸贼。朕以前对他太过宽容,让他认为朕好欺。这一次,朕绝不会姑息。去将锦衣卫叫来,朕有差事交给他。”
刘小七心头一惊,元康帝莫非想让锦衣卫去东南抓颜宓?这,这……元康帝并没有定颜宓的罪,朝堂也没有定颜宓的罪,元康帝将锦衣卫派出去合适吗?
不过刘小七还是低头应是,赶紧派人将锦衣卫指挥使李大人请来。
指挥使李大人已经有一段时间不曾进宫。不过每次进宫,他都挺紧张的。
李指挥使到了思政殿,被叫了进去。先是恭恭敬敬的请安,然后才偷偷看了眼元康帝。
这一看,就将李指挥使吓了个半死。元康帝怎么老了这么多,人也瘦了。眼圈周围青黑一片,一看就知道没有休息好。
李指挥使不敢多看,赶紧低下头。心中很惊讶,很担心。他想起最近朝中私下里有些流言,一开始没注意,现在看来或许是真的。元康帝或许真的已经命不久矣。
元康帝没有废话,直接给李指挥使一道圣旨,让他亲自带人前往东南,将颜宓请回来。
元康帝着重强调,“记住朕的话,朕要你们将晋国公‘请’回来?你懂朕的意思吗?”
李指挥使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根本不懂这个‘请’字,倒是该怎么请。元康帝如此强调这个字,那肯定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请’。不过李指挥使没有在元康帝面前变现出自己愚钝不堪的一面。李指挥使很干脆地说道:“陛下放心,微臣知道该如何将晋国公‘请’回来。”
元康帝满意地笑了起来,“很好。领了旨意今天就出发吧。朕对晋国公十分想念,朕想早日渐到晋国公。”
“陛下放心,微臣一定会尽快将晋国公‘请’回来。”
李指挥使领了旨意后,就退了出去。点齐人马,带上行李,骑上马就出发了。
李指挥使出发之前,还记得给宋安然送了个消息。元康帝让他去东南将颜宓带回来,于情于理,他都该给宋安然说一声。不然就太对不起宋安然这么多年不求回报的支持。
宋安然接到李指挥使的消息的时候,李指挥使已经带着人离开了京城。
宋安然得知李指挥使是去东南带颜宓回京,而且奉的还是圣旨,顿时心头一惊,脑门子上冷汗都出来了。
元康帝这是要将颜宓往死里整啊。
颜宓身为超品国公爷,平乱将军,不经三司审问,不经朝堂定罪,元康帝就派锦衣卫到东南抓人,实在是欺人太甚。虽说元康帝用的字眼是‘请’,其实本质还是抓人。‘请’这个字,其实就是元康帝的遮羞布,掩盖元康帝抓人的本质。
宋安然连连冷笑,既然元康帝不给活路,她又何必客气。
宋安然叫来白一,让白一给小周氏送消息。
宋安然现在需要大量的,关于皇宫的消息。
锦衣卫连夜赶路,才十天时间就到了东南。不过锦衣卫没有见到颜宓,因为颜宓还在海上。
见不到颜宓,李指挥使就没办法将颜宓带回京城。这可极坏了李指挥使。
同样着急的人,还有钦差大人。
钦差大人奉命到东南巡查军武,监督颜宓。结果颜宓将兵将都带到了海上,留给钦差大人的就只剩下一座空荡荡的军营,几个老弱病残,外加几艘小舢板,看上去无比的凄凉。
钦差大人很生气。一开始,他以为颜宓出海是早就计划好的事情。可是等他熟悉了这里的情况之后,钦差大人开始怀疑一切。
钦差大人怀疑有人给颜宓通风报信,让颜宓有时间提前做好准备,带领兵将去了海上。
颜宓说是去剿灭海盗,其实根本目的是为了躲避钦差,躲避元康帝的圣旨。
钦差大人感觉自己就跟小丑一样,被颜宓戏耍了。这对钦差大人来说,是毕生耻辱。
这个时候,钦差大人对颜宓恨之入骨,颜宓一跃成为钦差大人心目中头等敌人。将来只要让他逮住了机会,他一定会将颜宓往死里整。
一开始,李指挥使也跟钦差一样,又急又恨。生怕完不成元康帝交代任务,会被元康帝收拾。
不过随着时间推移,李指挥使反而镇定下来。
反正这一趟他是奉命带颜宓回京,一日没见到颜宓,他一日不能离开。正好东南繁华,东南的女子格外有味道。李指挥使趁着等候颜宓的时间,好好品味了一把东南生活。倒是将这趟差事,变成了一次外出游历,日子甭提多顺心了。
钦差厌恶锦衣卫,对李指挥使的不思进取更是鄙视。差事完不成,竟然一点不着急,还有心思饮酒作乐,真不知那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李指挥使翻了一个白颜,他就是看不惯文人清高。真以为全天下,就他们读书人忧国忧民,其他人都是酒囊饭袋。
我呸!
李指挥使哼了一声,钦差大人手下就小猫三两只,还想接管颜宓的南府军,真是异想天开。小心被颜宓给吃了。
至于自己的差事,李指挥使一点都不着急。颜宓不在,他又不能去海上抓人,这个理由足够强大,足够应付元康帝。
李指挥使优哉游哉,时间转眼到了八年。眼看中秋就要到了,颜宓还不回来。
算起来,颜宓这一趟出海都有两个多月了吧。颜宓难道不需要补给吗?还是说颜宓同其他官兵都已经葬身海底了?
李指挥使一想到这个可能,顿时不淡定了。
李指挥使赶紧派人到海商中间打听消息。海商全都说没见过颜宓,也没见过南府军。都知道南府军出海去了,可是没谁知道南府军目前在哪里?而且海商们也没听说南府军同海盗打仗的消息。
不过这段时间,海盗倒是安静了许多。最近海面上都看不到这些海盗的踪影。
李指挥使一琢磨,难不成颜宓同海盗同归于尽了?
李指挥使去找钦差,想和钦差分享一下自己的猜测。
结果钦差大人将李指挥使骂了个狗血淋头。
颜宓和海盗同归于尽,李指挥使可真敢想。
钦差大人连连冷笑,讥讽李指挥使无知愚蠢。李指挥使气坏了,人家宋安然对他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的。结果钦差这个王八蛋,竟然敢骂他无知愚蠢。
哼,李指挥使干脆告状。就告钦差大人。
罗织罪名是锦衣卫的专长。
这年头做官的人没几个屁股干净的,锦衣卫老大亲自出马,锦衣卫子子孙孙全都卯足了劲。就算钦差大人没有黑历史,他们也会替钦差大人制造点黑历史出来。
很快李指挥使就罗织了一堆的罪名按在钦差的头上。
李指挥使派人将奏章送到京城,然后自己继续悠哉过日子,顺便给钦差大人找点麻烦,制造点哗变新闻,败坏一下钦差大人在民间的名声。
李指挥使大人的奏章送到了京城,没有经过通政司,内阁,直接就摆在了元康帝的案头。
元康帝看到了奏章内容,气的半死。他将钦差还有李指挥使派到东南沿海,是让他们二人齐心协力对付颜宓。
结果这么久连颜宓的人都没见到,两个人倒是先起了内讧。
元康帝将奏章狠狠的扔在地上,多看一眼都觉着是在侮辱自己。
元康帝喘着粗气,心中愤怒无比。
元康帝确定,颜宓是故意躲到了海上。颜宓一日不现身,他的机会一日不能实现。
元康帝双手撑着桌子,喘着粗气。他觉着自己快要呼吸不过来了。每呼吸一次,心口就在发痛。就好像有人正拿着小刀在挖他的心。
元康帝感觉自己快要死了,死神真的离他很近很近。
元康帝急促的呼吸,问身边的刘小七,“太医院和霍大夫有消息了吗?”
刘小七胆战心惊地说道:“启禀陛下,还没有找到克制的药物。”
“这群废物,该死,全都该死。”
“陛下息怒。霍大夫说,陛下需要静养。”
“滚!朕都快要死了,如何静养?难道是要朕躺在床上等死吗?”
元康帝怒火冲天,不顾身体不适,愤怒的嘶吼。
这个时候有内侍进来禀报,说是朝臣们在外面,想要见元康帝。
元康帝呵呵冷笑起来,“这帮朝臣又是来逼宫的。逼着朕立下太子。朕都快要死了,可是他们从来不关心朕的身体,他们只关心皇储,关心国本。朕不过是他们手中的傀儡。”
刘小七和内侍都低下头,不敢说话。
元康帝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连咳了好一会才停下。
元康帝脸色灰白地说道:“告诉那些朝臣,让他们滚。朕不想见到他们。”
内侍不敢多说话,赶紧领命退下。
元康帝的手哆哆嗦嗦地打开药瓶,药瓶里面是霍大夫准备的保命丸,实际上是解毒丸。
霍大夫之前让元康帝发作的时候才吃一颗。不过元康帝没有听霍大夫的。只要元康帝觉着不舒服,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他就会吃一颗药丸。
霍大夫的药丸治不了元康帝的病,却可以控制元康帝的病情,让元康帝感觉好受一些。
元康帝是真的将解毒丸当做了保命丸来吃。却不明白,任何药物吃多了都会有副作用。
不过元康帝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他只想撑下去,能撑一日是一日。
吃了药,元康帝感觉好了许多。心想霍大夫的药还是有用的。
元康帝沉默了片刻,突然睁开眼睛,对刘小七说道:“告诉德妃,贤妃,朕要她们举办一场宫宴,将三品以上的命妇都请到宫里来。”
刘小七小心翼翼地说道:“陛下,中秋已经过了。”
言下之意,现在没有好的理由举办宫宴。
元康帝哼了一声,十分不满,“朕要在后宫举办一场宫宴,还需要理由吗?”
当然不需要理由。
刘小七躬身说道:“奴才这就安排下去。”
元康帝叫住刘小七,“告诉德妃,贤妃,其他人可以不请,但是晋国公夫人一定要到。朕想在那天见到晋国公夫人。”
刘小七心头慌乱,元康帝是要对宋安然下手了吗?
刘小七慌慌张张,差一点犯了错。回过神来的时候,刘小七浑身被冷汗湿透。
不行,他不能让元康帝伤害宋安然。他要告诉宋安然,让宋安然想办法不要进宫。就算现在逃离京城,也不要进宫。
一旦进宫,或许这辈子再也出不去了。
……
国公府内,宋安然伺候在颜老太太的床前。
颜老太太病倒了,这一次病势凶险,很有可能熬不过去。二太太孙氏,同三太太叶氏都回到了国公府伺疾。
宋安然给颜老太太喂药。喂完了药,宋安然让颜老太太歇息。
颜老太太摆手,心里头又惊又忧。
颜老太太问道:“大郎媳妇,老身这病怕是没得治了。”
宋安然很镇定,声音很稳,给人一种沉稳可靠的感觉。
宋安然说道:“老太太不用担心。等霍大夫出宫后,就来给你诊治。”
颜老太太摇头,“你也说小霍大夫继承了霍大夫的医术,只差在经验上面。小霍大夫每天守着老身,可是老身的病情并不见好转,估计这一次老身是争不过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