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时候,王舒哼也没忘记自己是个病人,他弱弱道:“我嘴里还是苦的紧。”
“我……我去拿酥和饴。”
王舒珩哪里会让人走,他紧紧盯住姜莺的唇,一只手继续压制她,另一只手轻佻地抬起姜莺下巴与他对视,缓缓凑近向她讨了一个吻。
“这可比饴糖管用多了。”他说。
*
自从马场回来,明萱便整日心神不宁,时常盯着一个地方发呆,与她说话往往要重复几遍才能听到。这股反常不光贴身侍女,明泓也感觉到了。
原先还以为是病了,明泓请了大夫来看,但吃了几次药还是不见明萱有所好转,明泓就着急起来。
“你到底怎么了?来临安时好端端的,若你出点什么事我可无颜回汴京。”
明萱心里郁郁,但又不能和谁说。那日她鬼迷心窍,原本也没想把事情闹得那么大,谁知那匹马性子能烈成这样……
“兄长,殿下真的病了?”
明泓轻哼一声,“还在想这个?在水里泡了那么久,生病不是正常吗?明萱,殿下不适合你,你瞧瞧那日王妃出事,他那紧张的样子。不是哥哥故意说丧气话让你不高兴,但我看来,殿下确实对你无意。”
“我知道。”明萱讷讷,正是因为知道,才不甘心。
以往明泓不阻止明萱单方面喜欢沅阳王,除了疼爱妹妹,还因为沅阳王一直独身。以前他也想着虽然沅阳王谁都瞧不上,但总有成婚的一日,明萱又喜欢他,既然如此两家何不亲上加亲结成亲家呢。
但这个想法,在看到王舒珩身边的姜莺时,彻底破灭了。明泓与王舒珩少年相识,还是头一次见他的目光停留在一个女子身上,那样赤/裸/裸的占有欲,同是男人明泓明白什么意思。
即便眼下王舒珩和那女子之间还有许多奇怪的地方,但不得不承认,王舒珩心里住了人,与明萱再无可能。
明泓还要再劝,就听小厮来报,说沅阳王有请明萱。
突如其来的邀请,明泓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明萱却清楚的很。莫非那日的事,殿下知道了?她惴惴不安,在王府小厮的催促下收拾打扮出门,一路去往平昌街。
她被人引着入府,首先见到的不是沅阳王,而是姜莺。姜莺坐在池塘边喂鱼,看清来人起身,说:“明姑娘怎么来了?”
即便不喜欢明萱,但来者是客,姜莺还是把人请去正厅。途中明萱眼神不住的觑她,姜莺只得停下道:“我脸上有东西吗?明姑娘为何一直看我?”
姜莺不是拐弯抹角的性子,明萱一听很快反应过来,笑问:“上次去马场我和兄长招待不周,让王妃受惊了。王妃身子如何,没什么事吧?”
“不劳明姑娘挂心,我好的很。”
绕过一处垂花门,远远地瞧见王舒珩。王舒珩径直走过来,他吩咐姜莺:“我有事与明姑娘详谈,你去玩一会好不好?”
商量的语气,宠溺十足,叫明萱心中又是一阵苦涩。认识那么久,她何曾听沅阳王与谁这般温柔地说话。
偏偏姜莺不大高兴,她本就对明萱防备,一听夫君要单独与人说话就气不打一处来。小姑娘哼了声,气呼呼掉头就走。
王舒珩失笑,知道这是误会了,但他与明萱有事要说,只能一会再去哄她。姜莺一走,王舒珩笑意淡下立马换了一副脸色。他无声打量明萱,压迫感十足。
明萱还是头一次被心上人这么看,可她心里没有喜悦,只有害怕。他还打算说些什么,便听王舒珩道:“是你吧,那天偷换姜莺马匹的人。”
果然,他知道了。明萱并没有多意外,她当时脑子一热并没有考虑后果,也是后来回城才渐渐觉到后怕。但她一直在赌,赌姜莺在沅阳王心中并没有那么重要。毕竟王府与明家关系匪浅,看在祖父的面子上,王舒珩就算知道大概也是随手翻过这一篇。
她完全没想到,王舒珩会来同自己对质,一时间慌了神,结结巴巴道:“我……我只是……”
“不用狡辩!本王既叫你来,自然有证据。”男人声音威严,带着绝对的不容置喙。
这种时候,明萱才知晓,对方是沅阳王,上阵杀敌刀尖染血的铁血将军。他生来骨子里流淌的血就是冷的,从不为任何人任何事网开一面,更不会因为她姓明就心软。
明萱还想说点什么,但王舒珩明显不想听她狡辩,寒着脸道:“本王只告诉你一次,这样的事再有下次,就是恩师出面都救不下你。”
“殿下,我们相识……十一年了。”她第一次见王舒珩的时候才六岁,躲在屋里透过门缝偷偷瞧他,那时她便想着,祖父身旁的哥哥长得真好看,比汴京所有男子都好看。
明萱再开口时声音有几分颤,“祖父说殿下喜欢会骑马会舞剑的女子,我就潜心学,手被磨出血也不觉得疼。听闻孙嬷嬷掌家不喜奢侈,我就督促自己不乱花钱。我不过想让殿下看我一眼,何错之有?”
面对明萱的质问,王舒珩不动声色道:“你生出害人之心,还问何错之有?也罢,本王本以为冷着你,你自然能明白,今日就全部与你说清。”
“本王非你良人,希望明姑娘尽早认清这一点,另寻如意郎君。”
明萱咄咄逼人,“那殿下喜欢的人是谁?是姜莺吗?她不会骑马,不会舞剑,到底做了什么能讨殿下喜欢?”
这个问题说不清,王舒珩也没必要同她说,只道:“本王离不开她。”
只这一句,就足以让明萱噤声。
明萱何时走的姜莺完全不知道,她坐在玉笙院中气的连晚膳都吃不下。或许男人都三妻四妾,家中已有妻室还惦记着别人是常态。
以往当着她的面两人眉来眼去就算了,如今夫君竟还支开自己单独见面。姜莺捏着帕子一言不发,望见王舒珩进屋只是淡淡一眼便移开了眼睛。
王舒珩看她的目光,便知坏事,又叫姜莺误会了。他揉揉眉心走过去,清咳一声,一本正经道:“本王与明姑娘除了商议要事,并没有多说别的什么。”
他这样高傲的性子,能低头解释已十分不易。姜莺却不买账,反应了一下,追问:“明姑娘一介女流,夫君能有什么事要与她商议?”
王舒珩蹙眉,“女子怎么了,我就不能有事与女人商议?”
“那我也是女子啊,夫君可有事与我商议?”姜莺寸步不让,直接把王舒珩呛到噤声。
见对方不说话,姜莺白他一眼,把脸别到了别处。
王舒珩狐疑的望她两眼,知道姜莺这是真生气了。往常姜莺也不是没同他使过性子,小姑娘么,自小被姜怀远宠坏了,除了惯着还能怎么办。
头一次哄人,王舒珩也没有什么经验,只得坐下强行靠过去,“姜莺,怎么了?”
他一示弱,姜莺也知道给个面子,于是重新转过身子,道:“我问什么你答什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若敢撒谎我就真不理你了。”
王舒珩挑眉,“你这是要审我?”
姜莺就是要审他!戳着王舒珩肩膀,“你与明姑娘何时认识的?从实招来!”
“十一年前。”
十一年……还真是久远呢。姜莺轻哼一声,“记的真清楚!你可知她对你的心思,肯定知道吧,只要眼不瞎的人都能瞧出来,你既然知道,还单独与她见面。我话先撩在这儿,我可不是什么大度的妻,以后妾室进门在我手底下可没好日子过。”
听她说的越来越离谱,王舒珩只得把姜莺小手纳入掌中揉搓着,“姜莺,我与明姑娘真没什么,以后也不会再单独见面,你莫要胡思乱想。”
他掰过姜莺身子,语气软下有点可怜,“我还是个病人,头疼脑涨的来哄你高兴。好了,不生气了行不行?”
短短几句话,若是旁人听见怕要怀疑耳朵坏了。谁能想到呢,凶名在外的沅阳王,面对家中娇娇竟是这副样子。其实王舒珩说出来也觉得别扭,但只要能把人哄好……别扭就别扭吧。
一番折腾,等王舒珩把人哄好晚膳早已凉透,便吩咐下人重新上了些。两人用过晚膳,因为担心王舒珩反反复复的病情,姜莺让福泉又熬了一碗药来。
这药苦,但喝过几次也就习惯了。王舒珩饮下回卧房歇息,方踏进屋子,便见姜莺在收拾东西。一手抱着她常用的那只玉枕,一手拿着里衣。
王舒珩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姜莺,你做什么?”
这会姜莺已经收拾完东西,一本正经说:“夫君的风寒来势汹汹,如今虽已不严重还需注意。今日我问过徐太医风寒会传染,咱们晚上最好分开睡。况且我也落水了,顺不准风寒已在路上。到时咱们都生病,岂不是叫徐太医两头跑?”
她说的头头是道,王舒珩却只听出来要分房睡。
他愣住,好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无事,我……风寒不碍事。”
但姜莺坚持有事,那就是有事。她十分贴心道:“卧房的床留给夫君,我去睡书房。晚上有事夫君记得叫我,听得见。”
说罢抱起小玉枕和衣裳,推开门去了隔壁。
王舒珩怔愣在原地,头一次明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