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对我负责”, 负什么责啊!
秦茉心跳紊乱,咬牙切齿,为掩饰被撩拨的羞赧, 立马投入到酒坊的巡视中。
她当然明白, 他那句“重温”, 纯属**。可有那么一瞬间, 她真有种微妙预感,倘若她半点也不推拒……在那无人后巷, 说不定就“重温”了。
看来,不爱让丫鬟随身,绝非好习惯,只会让这道貌岸然的家伙有机可乘!
忙碌过后,她怒气渐消, 后知后觉记起,与容非交谈的那名中年男子, 眼神灵活而不露光华,手指修长、纤细、灵巧,离去时步伐轻捷异常,完全符合某一类人的特征。
——盗门。
更让她心惊胆战的是, 此人时隔大半个月, 仍在附近逗留,可见其目标坚定。
旧患未除,新疾又至,记起昨夜杜栖迟约见容非一事, 她烦上加烦。
秦茉细忆种种互动, 容非体贴入微,笑容如蜜, 应该是喜爱她的,至少亲近之意已表现得非常明显。他答应杜栖迟的邀约,估计出自民对官的顺从?
念及外界相传关于青脊杀人不眨眼的狠辣手段,秦茉浑身一哆嗦。她本想让留守东苑的慕儿去打听一番,但那丫头胆子不大,若笨手笨脚被发现,岂不麻烦?
纠结半日,天色逐渐被浓墨晕染,戌时将过。
弯月徐徐擦过东苑阁楼的勾檐,清辉柔柔,弥漫于天地间,更显夜静如水。
秦茉在翠色裙裳外加一件黛色长纱衣,婀娜身姿披了一抹淡薄月光。她孤身一人,小心翼翼,从主院后门蹑手蹑脚行出。
凭着极佳的夜视能力、迅捷而轻灵的步伐,她调整呼吸,快速掠过后巷,临近东苑,静听四下无人,放慢步子走向撷翠堂附近的外墙。
由于这一带皆为她名下宅院,连守门的狗也是她所养,纵有一两声低吠,亦因嗅出她的气息而伏下摇尾,未曾惊动旁人。
此地离撷翠堂隔了一堵墙、成片太湖石假山、一处丈余宽的小莲池,外加美树佳木,不可能听得到内里动静。
要不要偷偷溜进去瞅一瞅?可万一被逮住,她要如何解释?
没法解释。
东苑入夜后,小门一律上锁。不动声色跑进去的事,秦茉并非头一回。上次潜入东苑、被容非抓了个正着,也是借竹竿之力翻墙。这回难度稍大,内里皆是武功高强之人……
正自徘徊,身后突然传来微不可察的细碎声响,在这静夜中触动她紧绷的心弦。
有人!
她尚未来得及思考,该回避还是假装路过,肩头忽然多了一只手,惊得她心跳停止,呼吸如堵。
“是我……”那人以气音悄声道。
吓死人了!秦茉回头瞪了燕鸣远一眼,见他改穿黑色夜行衣,分明有备而来。
“随我进去转转?”他以缓气发音,微弱而清晰。
彼此来意心照不宣。
秦茉想着既然被他撞破,有武功高强、地位超然的燕少侠在,总比她自个儿独闯要好一些,当下点了点头。
燕鸣远上下打量着她,似在犹豫如何将她弄进去:“抱?还是背?”
秦茉知燕鸣远待自己并无男女之情,但她终究不乐意与男子有过多肢体接触。于是她示意让他站立原地,小声道:“别动。”
燕鸣远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倒退两丈之外,而后迈步奔近,以迅雷烈风之势蹦起,双手猛地摁住他肩头,借力腾空,翻了个跟斗,姿态轻盈地跃上东苑墙头,动作利落优雅,且踏足无声。
燕鸣远面露讶异,双足一点,飘至她身边,投以夸赞眼神。
借着浓云闭月,苑中一片昏暗,二人跳至太湖石假山,闪身入了莲池边上的竹丛。
作接待之用的撷翠堂,布置清幽雅致,内里烛火通明,门口立着一高大青年,竟再无他人。想来青脊中人个个自负,料定无人敢招惹,未加防范。
细看那青年,长身玉立,腰悬长剑,清隽沉毅,正是杜栖迟的师兄——顾起。
秦茉与燕鸣远互望一眼,各自狐惑不解。顾起在青脊中的地位不低,仅次于杜栖迟,居然在门口当值?
由此可见,里面除了杜栖迟与容非,再无第三人。
画什么画像不能让别人在场?秦茉浮想联翩,心下不悦,难不成……杜指挥使美若天仙,绝不能被外人窥见真容?要么反过来,面罩之下,丑得吓死人。
二人听墙角听了一盏茶时分,屋中无人说话,偶尔传出茶杯搁置桌面的声音,令人费解。
瞧这模样,倒不似刑讯逼供之类,但若说杜栖迟真找容非画像,秦茉坚决不相信。
怀藏同样的疑问,抱着同样的目的,两名年龄相仿、身份各异的年轻人,于夜色迷蒙中潜入花木扶疏的东苑,一步步挪近,鬼鬼祟祟探听。
极轻脚步声挪移,似是女子来回踱步。良久,杜栖迟沙哑嗓音淡声发话:“久闻七爷擅丹青,果然名不虚传。”
七爷?还有另一个人?
秦茉满腹狐疑,却听得容非笑答:“闲来无事,舞弄一番,附庸风雅罢了。杜指挥使切莫见笑。”
杜栖迟哼笑一声:“据我所知,七爷在长宁镇已待了一段时日。这东苑主阁楼,原是七爷与贵属租住,不好意思,被我鸠占鹊巢了。”
“杜指挥使爱说笑,‘巢’非容某所建,岂能用这一词?”
“当真?”
“容某本事再大,也没能耐在自己出生前,到异乡建一座院落吧?”
杜栖迟冷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