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毅见茯苓跟着柳晚晴往安济坊走,问道:“你怎么没跟颜烛一起?”
茯苓认真道:“虽然我也很想长在他身上,但我好歹也有腿,自己走一会儿不行吗?”
邱毅抿嘴,觉得自己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成,你当我什么也没问。”
快到安济坊时,走在前面的柳晚晴突然停了下来,她转过身,平静道:“茯苓,你是有话要对我说吧。”
“颜烛已经把公鸡能除蝎子的消息传下去了,也派人四处搜集公鸡,往毒蝎多的地方送,”茯苓找了就地一坐下来,看样子打算长谈,“这事儿说来也奇怪,公鸡不算少见,为什么就没人发现它能除毒蝎呢?”
邱毅道:“你认为有人在搞鬼?”
“不是我认为,事实就是如此,”茯苓话锋一转,问道:“柳姑娘可有找到解毒之法?”
柳晚晴摇了摇头:“这毒蝎不像中原所有,毒性很强也很特别,我与这里的大夫都试过了,寻常法子只能拖延。”
茯苓垂下眼,浓密的睫毛掩住他眼中神色,不是中原的蝎子,是不是娘亲从前入药用的沙漠毒蝎?
荠麦村与西域沙漠相距甚远,娘亲从哪儿弄到的沙漠毒蝎?
茯苓伸手,放在胸前,长命锁贴着他的肌肤,他带在身上十几年,此刻竟有几分陌生。
邱毅见他不说话,问道:“怎么了?”
“无事,”茯苓抬起头,问道:“丁淮还好么?”
“丁淮?”柳晚晴的神色在茯苓的注视下,有一瞬间的躲闪,“丁淮自然好……”
邱毅一听茯苓提起丁淮,马上不说话了,也不困了,那双圆眼睛瞪大了看着两人。
茯苓神色如常,继续问道:“他在门中么?”
柳晚晴看向茯苓,那双柳叶眼依旧如水般清澈透亮,那一瞬间她几乎觉得茯苓什么都知道了。
茯苓于她有恩,而丁淮则是她心中所念所思。
她知道一些丁淮的事,她没办法骗茯苓,可也无法说出口,几番犹豫后,她道:“丁淮不会害你的。”
“现在是不会,”茯苓站起来,拍了拍衣服的下摆,道:“他以后会恨我入骨的。”
若林芸真是丁月,茯苓绝不会放过。
柳晚晴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己什么也没办法改变,有些事情是注定就是死结,一开始就能看到结尾,却无力也无法阻止。
她只是希望结局不要太坏。
哪怕只好一点点。
柳晚晴先一步进了安济坊内,茯苓没动,邱毅和张发财、王有钱也都没动。
他们知道茯苓还有话说。
茯苓转过身,问张发财和王有钱:“弯月帮出什么事了?”
张发财答道:“秋帮主从川穹门回来后突然身体不适,一查发现中了毒,怕帮内没主事的人,我和有钱帮着照看了几天。”
茯苓闻言,扫了两人一眼,语气没多大变化,接着问道:“现在如何?毒解了吗?”
王有钱道:“已经无碍了。”
“那就好,”茯苓拍了拍王有钱的肩膀,笑道:“不错嘛,出去一趟结巴的毛病也好了?”
茯苓的语气轻松,和平时玩笑打趣没多大区别,王有钱却感到脊背生凉:“没、没有……”
“行了,赶紧去帮忙吧,让人家柳姑娘一个姑娘家提桶挑水像什么样?”
茯苓转过身,大步往安济坊内走,不再回头看身后几人的神情。
“钱大人久等了。”
颜烛从内厅里走出来,此时钱衡已经喝了第三杯茶了,连忙站起来:“微臣没等多久,殿下事务繁忙,微臣就是等久一些也是应当的。”
“倒不是什么大事,”颜烛轻笑一声,“他最近身体不舒服,吃饭总爱使性子。”
茯苓要是在肯定不会承认,颜烛完全是空口胡诌,茯苓除了练刀之外,最专注的就是吃饭了。
泰山崩于前而饭照吃。
钱衡尴尬一笑,道:“那位公子年纪小,想来……”
“我的意思是,他少吃一口饭我都担心,”颜烛说到这里,语气陡然一变,眼里透出杀意,“若有人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动他,我绝对会让那人生不如死,你明白么?”
钱衡毕竟只是个文官,那杀意让他不免生出几分怯意,他立即点点头:“微臣明白。”
于是颜烛收了杀意,仿佛刚刚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依旧温和的说:“钱大人方才说有什么话要讲?”
钱衡本来是想往茯苓身上泼脏水,让颜烛误以为身边出了内鬼,从而转移他的怀疑,现在看来,他如此宠那乐师,就算那乐师真背叛了他,他此时也不会信的。
钱衡只好道:“微臣并没有什么要紧事,就不打扰殿下……”
颜烛语气平和的打断他:“钱大人但说无妨。”
钱衡抹了把冷汗,道:“微臣不知驿馆殿下是否住的惯,特来问问有无需要……”
“钱大人以为呢?”颜烛冷笑一声,“钱大人如果没别的话要说,那就替我带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雷没劈到头上,只是因为还未下雨罢了。”
颜烛没说要把这话带给谁,说完就让钱衡回去了,钱衡一路上心里不安,又怕事情败露,不敢去找周棋。
周棋有武功傍身,又是地方知府,有势力在此,再不济槐山派也勉强能算作靠山,钱衡虽然是朝廷三品官员,但这里毕竟天高皇帝远,户部侍郎的身份在江湖上并不好使,还不如个二流高手,他只是一介书生,真出什么事不仅手手无缚鸡之力,那一院子的凶神恶煞,别说二皇子来不及救他,恐怕信儿没等到传入京城,他就一命呜呼了。
钱衡回到自己的住处,吩咐手下人,他从今日起开始称病,大夫说要静养,这几日闭门不出,什么人也不见,尤其周棋府里的,消息一概不收。
他此时顾不上周棋了,他只要把自己摘干净,保住性命。
至于那杂役,虽然但是叫得很凄惨,但并无性命之忧,被颜烛关了起来。
那杂役被抓到的时候也挨了顿打,没说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纵使说了,颜烛也不会信,不过也不指望他交代什么,通常这种送命的棋子知道不了多少。
能在驿馆指使杂役动手的,无外乎钱衡和周棋,颜烛并不能确实是谁,也可能二者皆有之,方才那般说只不过是试探罢了,反正这两人都不是好东西,迟早要清干净。
借毒蝎杀颜烛的想法不错,做法可就太不高明了吗万一失败了,简直就是自己在往刀口上撞,不过若是成功了,那确实益处不小,颜烛要是中了毒,手下人一乱,也没人会细查。
谁能料到,茯苓会发现大公鸡是毒蝎的天敌,所以特意抓了一只,养在卧房里呢?
下午颜烛带着李忠去了四处征集的公鸡,茯苓比他先回驿馆,颜烛回来的时候,茯苓正趴在地上,头往床底伸,似乎在找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