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苓看着颜烛小心细致的动作,心里突然一酸,一股不知明的暖意涌上来,又把酸兑成甜。
他不怕疼是一回事,可有人心疼又是一回事。
他原来总是一个人跌跌撞撞的往前走,他不用别人扶,摔倒了就自己爬起来。
可是第一次有人问他疼不疼。
有人给他处理伤口,说心疼他。
现在那人还蹲下身,要背他走。
“上来,我背你下山。”
颜烛背过身蹲下,没听到茯苓的回应,也看不到茯苓此时是什么神情,又说了一声:“上来。”
按照茯苓一贯风格,此时应当说“没事我自己能下去”、“不用了就这么点伤”或者说“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但是颜烛在他面前蹲下,固执的不肯起身,茯苓就把那些话就全咽下去了。
都说人生百味,人这辈子,总也有甜的时候吧?
茯苓趴在颜烛背上,搂住颜烛的脖子,颜烛站起来,往山下走,后面的人和鸡识趣的闭嘴跟着,气氛温馨平和,一切都很美好。
直到他们走到驿馆门口,某个大眼睛双刀侠大惊小怪的喊道:“茯苓你怎么了?你和鸡一块儿上啦?中毒了吗?还能睁开眼睛不?”
“邱毅……”茯苓从颜烛背后探出头来,咬牙道:“你他妈能不能盼我点儿好?”
回到驿馆,吃过晚饭后,茯苓和颜烛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
“之前死的人,都已经入土了,不好再查,近来可查到的竟有二十三人,小小一个勺水县,并无江湖门派,缘何会有如此多的习武之人?”颜烛翻了一下李忠递上来的宣纸,上面记录了这二十三个人,有的人有籍贯名姓和年龄,有的人连名姓都不知,就不明不白的死了。
“通天教故意养殖毒蝎,混淆视听,用狗屁邪功害人,还让人以为这些他们是中毒而死,”茯苓骂了一声:“太他妈不是东西了!牵连这么多普通百姓,这帮畜牲等着挨千刀!”
“没错,通天教视人命如草芥,绝不能轻饶。”颜烛放下宣纸,道:“眼下还要解决中毒一事,必须尽快启程去下游,清楚毒蝎,寻找解毒之法,还有——江南的官吏,是时候该清一清了。”
“我得去一躺天机阁,”茯苓道,“我去问问那里有没有解毒的方法。”
颜烛一顿,问道:“要去几日?”
茯苓想了想,道:“天机阁离这里不算太远,来回只需七日。”
颜烛皱眉道:“太久了。”
茯苓弯起眼睛,凑到他身边,去看他眼中神色,问道:“是不是舍不得我?”
颜烛笑道:“明知故问。”
茯苓在颜烛耳边道:“我也舍不得你,那我长翅膀飞回来。”
颜烛把他抱在身前:“快去快回,我更希望你一路安好。”
“自然安好,”茯苓掏出一个小荷包,递给颜烛,“这里头装的是翼山特有的翼草,你吹口哨,调子三长一短,血鸦会循着香味来,我们用血鸦传信。”
颜烛把那荷包收好,低下头亲了亲他的额头。
茯苓离开前,特意去找了一趟吴子安。
“师兄,正心会散了,你接下来准备去哪儿?”
吴子安正收拾行囊,闻言头也不抬的答道:“你管我去哪儿?我爱去哪儿去哪儿!”
话一出口,他自己也觉得语气有点冲,但说不出一句软话来,好半天,他稍微缓下语气道:“这些年你干的那些狗屁事我都知道,我在冬青镇重新把家里的屋子盖好了,你要是在外头混不下去,跟那个谁掰了……”
吴子安有点说不下去,茯苓这混蛋干的什么事?得罪了半个江湖不说,还跟个男人不清不楚!但这毕竟是茯苓私事,他不干预不代表他心里不气,这么一想火气又上来了:“反正你要是没处可去,就滚回去卖包子!”
以师父师娘的为人,绝对养不出大奸大恶之人,茯苓知道吴子安只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讨厌他,却还给他留了条后路。
茯苓笑着点头:“谢谢师兄。”
可是他回不去了,以后就算不明不白的死在外面,他也不会再回去了。
冬青镇与他而言,已经是遥不可及的过去,师父师娘长眠于此,安安静静,他一身血气,不想再污了那块净土。
吴子安瞪他:“别给我嬉皮笑脸的,你要是在外头把命折腾没了,可别指望我去救你!”
茯苓依旧咧开嘴笑,点点头:“师兄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