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世才一死,剩下的的柳永权叫嚣得虽然厉害,但真动起手来只会装聋作哑的当个肥硕的摆设,且此人极其老奸巨猾,出了名的见风使舵,指望不上,韩斌自己一人单是对上茯苓都没有全胜的把握,更别提加上个谷浑泓、以及站在一旁,十分难缠的张发财和王有钱。
颜烛先前便与茯苓纠缠不清,又是谷浑泓的师侄,就算出手也绝不会帮韩斌。
所以韩斌很识时务收了剑站在一旁,没人出头,柳永权也闭了嘴,安静的当起摆设。
墓室里静得出奇,茯苓走到石棺前,看向石棺里的人,在森森白骨中看不到温情,只有冷意,似乎再诉说着往日的种种不甘。
石棺里确实有红阳花,围在白骨四周,但早已干枯多时,看不出原样来了。
站了一会儿,茯苓伸手,在头骨后摸到一个机关,轻轻一扣,只听一声轻响,石棺下露出一条石阶。
柳永权惊道:“这底下竟然还有密室!”
韩斌眼前一亮,道:“《红阳无极功》说不定就藏在此处……”
“谁敢过来,我现在就送他去找叶晟要秘籍,”茯苓回头看了一眼颜烛,“任何人都不例外。”
颜烛星眸中墨色翻涌,但没说话,他在袖中攥紧拳头,停下脚步,站在了原地。
谷浑泓道:“茯门主可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我知道,”茯苓冷冷道,“谷浑教主也别忘了。”
谷浑泓并不在意他语气如何,点点头道:“这是自然。”
茯苓吹亮火折子,顺着石阶向下走,由石阶又进入一条地道,不知道走了多久,在地道尽头看见了一点光,还有细微的风吹过来。
这地道竟然通向外面,出了地道眼前豁然开朗,湛蓝色的天空下,一大片开阔的河谷,清溪蜿蜒而过,青草畔后是大片大片红火色的花海,三层花瓣聚在一起,向阳而生,就如天边的霞光,映照在澄澈的水面上,微风拂过,花海泛起层层涟漪。
茯苓此时一身血污,他走到水边,洗了一把脸,接着站起身,穿过花海,走到一座小木屋前。
木门没有上锁,茯苓稍一用力就能推开,小木屋面积不大,内里陈设很简单,木桌木椅沾满了灰尘,应当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桌子上放着一个木雕,雕工很粗糙,但能看得出雕刻的人是用了心的,一男一女两个小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那孩子的五官很模糊,看样子是没来得及雕完。
茯苓确信自己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但却从这阳光和灰尘里,感觉到一点莫名的安心。
他把小木雕上的灰尘擦干净,收进怀里放好,桌子后还有一个架子,放着一些零碎的小东西,都不值钱,花草编成的小花环,干枯的不成样子,牛角梳上还留有几根头发,找了好一会儿,茯苓才找到一个暗格,里面放着一个精心装裱过的卷轴。
如此小心珍视,藏在这么隐蔽的地方,茯苓猜测,必定是《红阳无极功》的功法。
他把卷轴展开,没想到竟不是功法秘籍,而是一张画,一个年轻的女子站在无边的花海中,笑靥如花。
这女子极美,笑起来时一双柳叶眼弯成月牙儿,与茯苓有七八分相似。
“娘……”茯苓轻轻的唤了一声,伸出手小心的碰了碰女子的面颊,女子看着他笑,就像每次茯苓回家,娘亲站在门口向他招手,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梨涡。
原来荠麦村那个憨厚老实,扛着锄头的男人并不是他的生父。
茯苓忍不住想,如果十八年前,红阳教没有被围剿,他是不是也能和寻常人家的孩子一样,在爹娘跟前长大,是不是一样有人疼、有人爱,有人嘘寒问暖?
是不是,这满山遍野的花海会替代那血色的噩梦,成为他最美好的回忆?
可是没有如果。
茯苓把画好好的收起来,暗格里还有一张羊皮卷,被一根细绳胡乱的绑了起来。
茯苓将羊皮卷打开,扫了一眼,上面满满当当的字,他只看得懂最上面那个“一”字,但他记得之前在无皋山上搜到的那张和《千字文》混在一起的“功法”,也有这样的番语,这被绳子胡乱绑着的羊皮卷才是《红阳无极功》。
在小屋里转了一圈,再没找到别的了,茯苓坐在窗前的木椅上,他感觉到阳光透过木窗的缝隙,照到他身上,茯苓轻轻闭上眼。
四周极静,他突然想起颜烛来,颜烛也似这暖阳一般温柔。
茯苓甚至想过,两人以后也能四处游历,在某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安家,幸福顺遂的过完一生。
只是世事难料。
良久,茯苓起身,带着卷轴画和羊皮卷,怀里揣着那个小木雕,从屋子里出来,将门关好。
他将那不属于他的过去,他不曾有过的回忆,都封存在小屋里。
此时风轻云淡,茯苓转过身,最后看了一眼那立在花海后的小木屋,接着走入了漆黑的地道。
那才是他来的地方,是他该去的地方,顺着地道又走了回去,墓室里的人等了好半天,见他出来,都目光灼灼的看向他。
颜烛似乎有话要说,刚想开口,茯苓在他之前,先对谷浑泓道:“你要的东西拿到了。”
韩斌和柳永权眼神炙热的看向羊皮卷,但他们都知道此时动不了手。
谷浑泓点点头:“茯门主请放心,我定然信守承诺。”
茯苓这才转头看向颜烛,道:“下面有红阳花,之后我会让人去采摘,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做到了,今日之后……”
茯苓略一停顿,接着道:“我们不要再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