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发质并不软,相反还硬得很,因为长期扎成许多小辫子,长成了一头并不服帖的卷毛,手感着实不如何好。
但茯苓不在意,他就觉得揉着好玩儿。
寻着味儿,茯苓带谷浑宇来到一家糕点铺门口,还没来得及抬脚迈进门坎儿,便听里头传来说话声。
“公子,你又不吃桂花糕,买来做什么?”
茯苓心想,这声音有点耳熟,不过这般普通的嗓子,在街上随便拉两个男人来也肯定差不多。
然而接话的人声音一出,茯苓马上就收住了脚。
那声音如初春的雪水,融化成了凛冽的山泉,在大漠每一个风声呼啸的漫漫长夜里,曾无数次让茯苓魂牵梦萦。
那声音很平和:“都包起来吧,他喜欢。”
泠泠七弦遍,万木澄幽阴。(注)
只是一点轻音,就拨乱了茯苓的心上弦。
茯苓猛地回神,转身一把拉住谷浑宇,躲进了糕点铺子外的高墙之后。
“师父……”谷浑宇说不出话了,他的嘴被茯苓一把捂住。
很快铺子里走出两个人,一人青衣青衫,腰间佩一把银纹长剑,丰神俊朗,气质清贵。
另一人紧随其后,穿一身藏蓝色的圆领袍,腰间也佩剑。
正是颜烛和李忠。
颜烛提着一包桂花糕,走到糕点铺子门口时,他突然停下来。
李忠疑惑道:“公子,怎么了?”
颜烛沉默半晌,苦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大概有些魔怔了。”
李忠想劝他几句,张了张嘴,可什么也没说来。
茯苓与他们只有一墙之隔,他躲在墙后,默不作声的看着颜烛远走越远。
连谷浑宇都能感觉到他在颤抖。
等那两人完全走远了,远到连一点影子也看不见了,茯苓才带着谷浑宇从墙后面出来。
谷浑宇看茯苓脸色不太好,问道:“师父,你怎么了?方才那人你认识吗?”
茯苓点头:“认识。”
谷浑宇又问:“那是你的仇人吗?”
“不是,”茯苓揉了一把谷浑宇毛躁的脑袋,不满道:“你怎么想的,你师父造了多大孽,满大街的仇人啊?”
谷浑宇护住自己被揉的乱七八糟的头顶,“那你躲他干什么?你欠他钱了?”
“没有,”茯苓缓缓道,“因为我喜欢他。”
谷浑宇不可思议的抬头:“可是,那、那是个男子啊!”
“我知道,我看得出来,”茯苓道,“不说这个了,我们四处去逛逛。”
两人去了梧州城内最热闹的街市,一路上谷浑宇到处看,买了不少小玩意儿和零嘴儿、吃食,光糖葫芦就吃了三串。
茯苓心不在焉的跟在谷浑宇身后,他的心思早就被桂花香给勾跑了。
逛了大半个街市,快到客栈时,茯苓突然停住了脚步。
谷浑宇吃着糖油饼,发现后面的人没跟上来,于是转过头喊道:“师父,你怎么啦?”
“我想起来了,我确实欠他钱。”
茯苓被谷浑宇喊回了神,他抬头,看见头顶湛蓝的天幕上浮着几朵形状各异的白云,他似乎做了很大的决定,过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道:“所以我要再见他一面。”
作者有话要说: 泠泠七弦遍,万木澄幽阴。——常建《江上琴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