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浑宇道:“我也没事。”
茯苓把谷浑宇拉到身前,上下看了一遍,确实没发现什么不对劲,他送了一口气,对丁淮道:“谢了。”
丁淮笑道:“不过是举手之劳,茯楼主不必客气。”
茯苓没什么表情,只是点点头,似乎一刻也不愿意多待,带着谷浑宇很快就上了马,回西北的一路上,他都不曾再开口说话。
漫漫黄沙万里,看不见前路,望不到归途。
摘星楼——
“茯楼主也睡不着?”丁淮提着两个酒罐,笑道:“我正好得了两坛佳酿,不知可否有幸邀茯楼主共饮?”
茯苓站在栏杆边,头也不回道:“与你共饮,然后被你毒死?”
丁淮自顾自地坐下来,笑道:“我要是敢此刻毒死茯楼主,我师父定然要我下去与你作伴。”
“秋嵘的毒是你下的吧?”
丁淮坦然的点头:“正是。”
一阵沉默之后,茯苓从栏杆边转回身,在丁淮对面坐下来,龙牙刀放在身侧,随意拿起一坛酒,凑近闻了闻道:“一股子涩味儿。”
丁淮笑道:“这是西北特产,后劲儿有些大。”
茯苓把桌上那两坛酒挥开,从桌下又拿出两坛酒来:“要喝就喝我的。”
“那丁某就不客气了,”丁淮拿起一坛,开封尝了一口,有些惊讶道:“这是桂花酿?”
茯苓“嗯”了一声,拿起一坛就往嘴里送,和丁淮那种文人慢品的喝法不同,茯苓的动作带着浓浓的江湖气,但因他生得好,所以举动不显粗鲁,反而显出几分潇洒和豪气来。
茯苓半倚在软垫上,道:“之前带回来的。”
丁淮道:“茯楼主心情不佳?”
茯苓白了他一眼,道:“废话,还不都是拜你们所赐?”
这话毫不客气,丁淮听到后,也并无半分恼意,他看着手里的桂花酿,若有所思道:“曹孟德曾言,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古往今来,文人墨客饮酒吟诗作对,江湖侠客饮酒快意恩仇,富者饮佳酿,穷者饮醅糟,或是以酒寻欢,或是借酒消愁,茯门主自千里之外带几坛桂花酿,却是为何?”
茯苓道:“因为好喝。”
丁淮微愣,随即笑道:“有理。”
“照你所言,这世上饮酒的人很多,三教九流、五行八作,”茯苓道,“不过在我看来,喝醉的人倒都是同一种。”
丁淮道:“愿闻其详。”
“醉鬼,”茯苓猛地灌下一口,把酒坛放在桌上,“无论是帝王将相还是平民百姓,武林高手还是街头乞丐,喝醉了以后都是醉鬼,醉得天昏地转,不知今夕何夕,胡言乱语、手舞足蹈,醉鬼有什么分别呢?”
丁淮手上的酒坛稍一停顿,问道:“茯楼主也是一样么?”
“我自然……”茯苓道,“我自然有所不同,我千杯不倒,就算醉了也晓得自己姓甚名谁,丁淮,你呢?”
“我?我原以为……”丁淮苦笑着摇头,“如今还是陷在这酒坛子里了。”
“你读的书比我多,你们这些读书人不是都有风骨么?”茯苓放下酒坛,看向丁淮,他眼里没有半分醉意,“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君子三不朽,我看你这都朽干净了,你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注)
丁淮的眼神定住,他喃喃道:“君子有三不朽,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
茯苓这段话如平地惊雷,将丁淮猛地震醒,太久无人提起,他自己都忘了,他也曾读圣贤书,十年寒窗,也曾有一腔热血,他立志要以天下为己任,蹉跎至今,一事无成,反成了江湖毒瘤,他愧对祖师,枉为士子!
随即丁淮霍然起身,向茯苓躬身行礼:“丁某今日不能再陪茯楼主畅饮了,改日定再携好酒拜会。”
说完,他连那两坛酒也没拿,握着扇子就走了。
等他走后,谷浑宇抱着一大堆书从后面出来,问道:“师父,他走了,那这些天书你还看不看?”
提起那一堆史书典籍茯苓就头疼,他摆摆手道:“好不容易把他忽悠完了,不看了不看了,你拿去生火吧,烤半个羊腿当夜宵。”
作者有话要说: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张载
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三不朽。——《左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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