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沅道:“那几名弟子均着一身紫袍,听他们所言,的确是叫缥缈宗。圣主大人与缥缈宗也有渊源?”
缥缈宗地处岭南,素来与世无争,主修药石,派中多为医者,以济世救人闻名。而缥缈宗的现任宗主,正是楚昀昔日的师弟,文封。而副宗主,则是徐梓墨。
当初在师门时,这两人便与楚昀私交甚好。文封的性子温顿,徐梓墨虽然脾气暴躁,但也不失为良善之辈。在他们掌管的缥缈宗下,怎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楚昀沉默许久,直到温沅出声唤他,方才回神。楚昀道:“缥缈宗与我的确有些渊源,此事我会找时间去调查清楚。这弃地要真是缥缈宗所为,他们恐怕与威胁你那人脱不了干系。不过无妨,他们当初既然把此处打成弃地,如今也不好再回来搜捕。只要你们尽快迁徙离开此地便好,免得旁生枝节。”
温沅道:“多谢圣主。”
“此事先不提,”楚昀道,“我还有一件事要问,你一定要实话告诉我。当年在魔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
楚昀道:“你先前在瀑布前,对我说的那番话,并非是假吧。既然魔域并没有遭遇正道围剿,那魔域浩劫又是如何而来?为何魔域会就此覆灭,为何你们甚至不得不九死一生地逃离哪里?”
温沅道:“当年的事情,您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楚昀摇摇头,无奈笑道:“我要是记得,还问你做什么。实不相瞒,也不知为何,临死前的那段记忆,我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温沅沉默片刻,道:“先前与圣主大人所言,全是假的,是温沅欺骗了您。”
楚昀皱眉道:“你说什么?”
温沅道:“千真万确。当年就是正道之人破开魔域结界,屠杀魔域中人。我们也是在那时,逃出魔域来到此地的。”
楚昀狐疑地眯起眼睛,半真半假地威胁道:“你应该知道,骗我的代价是什么吧?别忘了,噬灵印现在只有我能解开。”
温沅重新后退两步,跪倒在楚昀面前。
楚昀被她吓了一跳,连忙道:“你这是做什么?”
温沅道:“圣主大人又一次救我性命,温沅不敢有所欺瞒。温沅已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如实告知,若圣主大人不信,取走小女子的性命便是,请莫要迁怒于秋围山谷。”
她一副即将英勇就义的神情,看得楚昀一阵头疼,无奈道:“起来起来,我就是说说而已,你这像什么样子。”
温沅笑了笑:“多谢圣主大人。”
楚昀摆摆手:“行了,你先下去吧。”
“是。”温沅朝楚昀行了一礼,便要离开。
楚昀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忽然问:“我以前当真没有见过你么?”
温沅放在房门上的手微顿一下,道:“……见过的。”
楚昀问:“什么时候?”
温沅转头朝楚昀笑了笑,淡淡道:“一面之缘罢了,对圣主大人而言,并不重要。”
她说完,推门走了出去。
院内,箫风临正坐于院中一株梨树下,见温沅出来,朝她微微点了点头。
温沅走到他身边,箫风临问:“他问你了?”
“嗯,他问我魔域当年发生的事情,”温沅道,“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回答了。”
箫风临道:“多谢。”
温沅摇摇头:“您不必谢我。他与我有恩,我做这些都是应该的。我明白您的苦心,有些事情,不知道或许更好。”
箫风临浅浅叹息一声,又忍不住轻咳了几下,胸口一阵气血翻涌。
温沅道:“您的伤势还是没有好转么?抱歉,都怪我,当时我太心急了。”
箫风临道:“无妨。我这……也不全是因为你。”
“什么?”
箫风临摇摇头,却不再解释。温沅也没再说什么,转身准备离开。箫风临突然叫住她:“你对他……”
他刚开口,话语便戛然而止。箫风临的神情难得有些不自在。虽然他并不知晓在山洞中发生了什么,但温沅这几日的反应,他却能够看出,此人对楚昀的感情,绝非简单的救命恩情。
温沅猜出他想问什么,也并不掩饰,笑着应道:“是。”
箫风临眼神稍敛,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温沅回眸看向紧闭的房门,道:“您放心吧,他的心思在谁身上,我看得很清楚。”
她稍稍停顿一下,稍显怅然道:“更何况,我从没有肖想过……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不过,也仅是如此而已。有些人,注定从一开始,便与我不在同一个世界。于我而言,只要能一直远远地注视着他,就已经足够了。”
箫风临道:“抱歉,我不该问。”
“这没什么,”温沅道,“谢谢你带他回来。能够看见他安好无恙,已经足够了。”
她说完这话,朝箫风临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箫风临叹了一口气,重新推门而入。这一会儿的功夫,楚昀已经再次睡着了。他眉头微微皱着,蜷缩在床上,似乎睡得并不安稳。箫风临坐到床边,楚昀似乎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他在睡梦中呢喃一句,滚到他身边,伸手抱住他的腰,还不安分地在他身后蹭了蹭。
这下,他终于找到了个舒服的姿势,重新睡熟了。
二人在秋围山谷中多住了几日,直到楚昀彻底恢复得生龙活虎,箫风临方才松口,同意让他施法替秋围山谷解除噬灵幻阵。解决了秋围山谷的事情,温沅与温芷姐弟俩答应,会尽快带领族人迁徙,二人这才告别离开。
可他们并未直接回天岳门,而是返回了广陵城。
原先留守在广陵城的天岳门弟子们已经撤了回去,只留下孟景晨在此陪着九儿。美其名曰继续探查,实则就是趁机谈情说爱。
——也不知这人是怎么与朝澜告假的,竟然能让那小家子气的掌门准许他在下界逗留这么久。
“我保证不到处乱跑,不惹乱子,你就安心养你的伤吧!”楚昀一个劲把箫风临往房内推,一边说着。
箫风临先前被乌邪剑所伤,一直也没见好转。楚昀不敢让箫风临直接回天岳门,其中也有这考量。要是被人看出箫风临是被乌邪剑所伤,定然又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可说是回广陵城静养,箫风临却一点也没有要静养的样子。自从秋围山谷一役后,他对楚昀更是细致入微。不论楚昀做什么,去哪里,他都要紧跟在他身边。楚昀为此与箫风临争执了好几次,倒不是介意他如影随形,而是箫风临始终拖着不愿好好闭关养伤,再拖下去迟早会出大毛病。
箫风临被楚昀按在房里的椅子上,还坚持道:“你一个人出去我不放心。”
楚昀道:“我哪里是一个人出去了,这不还有小胖和九儿陪我嘛。好啦,你快去打坐,不许再出来。”他瞥了一眼门外的那两个身影,压低声音道,“霁华君,你要是再不听话,我就给你门外下禁咒,专下那种你解不开的。也让你尝尝,被人关起来的滋味。”
箫风临默然:“……我明白了。”
“这才乖。”楚昀背对门外,借着身形遮挡,偷偷在箫风临发间吻了一下,“我只是去趟醉欢楼,让红袖帮忙给九儿治一治嗓子,别担心了,很快就回来。”
箫风临毫不留情地戳破:“你只是想去玩吧。”
楚昀顿了顿,索性承认道:“是啦,我就去玩玩又怎么了,那还是你开的呢。”
“不是我,”箫风临面不改色,“红袖才是醉欢楼之主。”
楚昀笑道:“哟,我们阁主大人在这儿装什么呢,当初你带我去的时候,可是一副熟门熟路的做派呢。现在知道撇清关系了?”
箫风临耳尖微红,偏头道:“……早去早回。”
楚昀莞尔:“遵命。”
楚昀春风得意地踏出屋子:“搞定。”
孟景晨看着缓缓合上的房门,神色复杂地看向楚昀:“老实说吧,你到底是哪里来的妖怪,居然能让霁华君如此言听计从,你究竟使了什么妖法?”
楚昀挑眉:“对付他还需要妖法?你也太看不起我了。”
孟景晨痛心疾首:“若不是妖法,就是你把霁华君掉包了。你快把我高冷如霜的霁华君还来。”
“你找揍吧,”楚昀道,“什么你的……你敢把那番话,在他面前再说一遍么?”
孟景晨十分有骨气地回答:“不敢。”
九儿在一旁“噗”地笑出了声,她的嗓子在经过楚昀原先的诊治后,已经能够勉强发声,只是声音依旧有些沙哑,一直未能完全痊愈。
孟景晨难以置信:“九儿,你不帮我就算了,居然笑我?”
楚昀道:“喂,你搞清楚,这是我姐,当然是站在我这边的。”
“你——”
“你什么你,”楚昀打断道,“行了,天都黑了,还不赶紧出发。你要是再啰嗦,我就不带你去了。”
孟景晨这才乖乖闭了嘴。
华灯初上,广陵城内依旧是一派繁华之景。楚昀带着二人轻车熟路来到醉欢楼。九儿在他的帮助下已经换上了一身男装,楚昀并未在她脸上施加法术,而是简单替她梳妆打扮一番,看上去半分也瞧不出女儿家模样,打眼一看,还当是位清秀的小公子。
孟景晨再次见识了楚昀鬼斧神工的技艺,不由感叹,楚昀这手艺,要是回头在修真界混不下去了,开家脂粉铺教授女子化妆也是绰绰有余。
醉欢楼内,歌舞升平。楚昀带领二人进入醉欢楼后,并未流连其他,而是挑了个隐蔽的位置坐下。甚至一掷千金,要求醉欢楼最好的舞姬来跳一曲。
那最好的舞姬,指的自然是红袖。
小厮无奈道:“公子,红袖姑娘跳舞向来是依照喜好,从不挂牌,您这不是难为我么?”
楚昀给他递去一枚银锭,笑道:“在下曾与红袖姑娘有一面之缘,你只需去找她,就说,晏清特来拜会,她一定会出来见我的。”
“好嘞,公子稍等。”那小厮收了钱,爽快地传话去了。
孟景晨见楚昀出手这般阔绰,倒也没说什么。反倒是九儿心疼他花出去的钱,不安地打着手势:“方才楼下那姑娘不也跳得很好,何必花这么多钱请别的舞姬?”
楚昀道:“姐姐别担心,今日带你们到此,本来就是为了见这红袖姑娘的。姐姐回头一见便知。”
他话音未落,帷幔外忽然传来金铃轻响。
轻纱帷幔被人卷起,便见红袖稍显急切地踏进来。她还当只有楚昀一人,此时见他还带了外人,连忙收了焦急的神情。
红袖不慌不忙地朝几人行礼,对楚昀道:“公子今日想看什么舞?”
楚昀斟了杯茶,缓缓道:“不急,先坐下喝杯茶吧。”
红袖道:“是。”
二人推杯换盏闲聊几句,楚昀才切入了正题:“听闻红袖姑娘医术高明,在下今日特来求助。”
红袖立即了然:“是这位姑娘的嗓子?”
她前世跟着楚昀出生入死多年,楚昀的易容化妆术瞒得过别人,也难以瞒过她。
楚昀点点头:“正是。”
红袖略微思索一下,顺势说道:“此地人多繁杂,不宜诊治,各位还请与小女子上楼一叙。”
“走吧。”
红袖将他们带去了楼上的隔间,正是醉欢楼中,各位姑娘小倌的居住之所。上了楼,楼下的喧嚣全然被隔绝在外,红袖让楚昀与孟景晨等在外面,自己带着九儿进了屋。
房门合上,孟景晨方才压低声音问:“这女子什么来路,真能治好九儿?”
楚昀淡淡道:“放心吧,红袖医术极高,就算手脚被人斩断,她都能给你原封不动地缝上去,更何况只是被火灼伤了嗓子。”
孟景晨疑惑道:“你怎么这么了解?”
楚昀随口道:“听说的。”
不多时,红袖便重新推开房门走出来。她对二人道:“姑娘的嗓子并无大碍,只是她没能及时治疗,伤患处有些溃烂。我已替她简单处理过,这几日还需每日及时带她来换药。”
楚昀道:“多谢。”
孟景晨道:“我能去看看她么?”
红袖道:“公子请自便。只是我给那位姑娘施了昏睡咒术,她此刻还昏睡不醒,切莫将她吵醒了。”
孟景晨点点头,回头问楚昀:“你不去看看?”
楚昀摆摆手:“我就不进去了,在下面等你们。不打扰你们谈情说爱。”
孟景晨脸一红,反驳道:“我……我们才没有——”
他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能红着脸推门而入。孟景晨离开后,楚昀方才收敛了笑意,道:“换个地方说话。”
红袖带楚昀上了顶楼的摘星台。楚昀抬头看向天边,一轮弯月悬挂于夜幕之上,格外皎洁。他这是第二次到这里,心境却与先前全然不同。
红袖问:“主上前来,并非是为了给这位姑娘治病这么简单吧?”
“我有事要问你。”楚昀回眸看他,神色难得带上些严肃,“当年,魔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日在秋围山谷,他一眼就看出温沅没与他说实话。他实在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事情,值得她与箫风临都一直刻意瞒着他。他思来想去,如今他能够询问的,也只有眼前这人了。
这才是他坚持让箫风临与他一起回广陵的原因。
这几日他一直在想办法避开箫风临,偷偷来找红袖,可始终没有找到机会。直到今日,他才能借着带九儿看病之由,单独来与红袖见面。
红袖听了他这问话,先是一惊,随后缓缓垂下头,没有回答。
楚昀嗤笑一声:“你也不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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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妆博主楚昀了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