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无常心中震惊异常:“主上, 你怎会先一步来到鬼城?”
少年的声音从后传来:“无赦,本王花了数百年从万骨渊底爬上来后,会继续半死不活地爬去阎王殿,让几位阎王为本王安排投胎成饕餮么?”
黑无常能明白话中之意, 冥王挣扎数百年才死里逃生, 但再临地府之时,已经是弱到不能自保的残魂。不敢去打探现世的一切情势, 只能谨慎地潜藏。
冥王作为昔日的阴界之主, 只能从万骨渊边逃入了鬼城,这片地府未能涉足的无主之地。
黑无常的心脏一缩, 就像是被钝刀剌了似的隐隐作痛。
少年并没有往前走,而是伸手从后搭在了黑无常的颈间, 声音中透着冰冷:“无赦, 你以为本王魂魄消散实力大减后, 便如那小猫小狗般,可以随意逗弄?”
少年的这个动作极具威胁性,黑无常能感觉到颈间手指的凉意, 但在这浓烈的杀意之下,黑无常却能感到一丝故作凶猛之态。
以冥王的性格, 若是真的把他认定成不得不除的祸端, 绝不会将手搭在他的脖子上,而是会如常谈笑, 趁敌人放松警惕后一击致命!
黑无常对于自己还活着的事实,感到受宠若惊。
尽管冥王借着魂石之力, 残魂已然完全苏醒, 但在万骨渊中消散的魂魄,已经永远灰飞烟灭。
黑无常的实力要比此刻的冥王, 强大太多。
而此刻少年模样的冥王,就像是一只故意逞强露出爪子的小豹子,张牙舞爪地威胁着。
少年指尖轻抚上黑无常的咽喉,似乎稍一用力,就能让这狼子野心的手下灰飞烟灭,语气中的冷意更甚:“怎么,不敢回答?”
黑无常对着充满杀意的威胁,并无畏惧,心中反而涌起一阵剧烈的钝痛,冥王本该是肆意张扬,生杀予夺的存在,曾几何时在惹恼了他下属面前,也需要如此谨慎防备?
黑无常突然鬼使神差地伸手,反手握住了颈间微凉的手指,而后转身展臂轻轻抱了一下少年。
整个动作浅尝辄止,不含任何亵渎之意,就像是无声的安抚。
少年被黑无常这不要命的举动吓了一跳,整个人都有些懵,此时此刻他距离黑无常极近,鼻尖几乎要碰到黑无常锁骨处的衣袍,萦绕着如寒山松柏般凛冽的淡香,就像是……松叶味雪糕。
少年有点后悔投胎成饕餮,他克制住自己的想咬一口的冲动,尽量使声音听起来自然,略带嘲讽地开口:
“这算什么,友谊的拥抱?”
黑无常直视着少年,眼眸中万千思绪最终归于沉寂,隐没在了黑暗之下:
“主上若是无意,便止于此。”
隐忍而笃定的保证,更像是无声的告白。
少年的心绪微乱了一瞬,他别开了视线,静默了几秒,重新看向黑无常的时候,已然敛去了所有的慌乱,笑着反问:
“是么?”
“属下不敢逾矩。”
这种以退为进,反而让人挑不出丝毫错处。
少年自然不肯这么轻易地放过,这个多次以下犯上的属下,他眼中带着笑意:“不敢逾距……无赦,此时你又该如何照料本王?”
少年微微后退了半步,而后瞬间变成了小绒球的模样,掉落在地。
看到小绒球摔到地上,黑无常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抱,而后骤然顿住。双手把主上捧起来,是不是更加礼貌一些?
黑无常低头看着地下那只凶巴巴的绒团子,还是没敢直接伸手去捧。半晌之后,黑无常伸手从袖中取出无常令,轻点了一下,原本阴沉肃穆的无常令牌,立刻变成了一个金光闪闪的华丽大托盘。
黑无常恭敬欠身,把托盘伸到小绒球身前:“主上,请。”
小绒球觉得这的确非常尊贵,但似乎又有些不对?小绒球歪着脑袋想了想,还是昂首挺胸地迈开小短腿,把四只绒爪爪踩了上去。
黑无常一本正经地端起了绒球,沿着雾蒙蒙的小巷往前走去。
小绒球能感觉到自身变成饕餮后,似乎智力有所变化,但它还是非常不服输的仔细思索,半晌之后终于意识到了症结所在。
它现在这副模样,就像是端出厨房的一盘菜。
小绒球不开心了,它作为垂耳兔的习性未改,抬起绒爪砰砰踹了两下黑无常的胸口。
挨了小绒球的窝心脚,黑无常忍住伸手去握那可爱小绒爪的冲动,很是自觉地停下了脚步,神色极为恭谨:“主上,您有更好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