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宁进屋后,看到地上的血迹被简单打扫得不那么恐怖,而原本外间的两具尸体已经不见了踪影。
黑无常正抱着双臂,站在里间的入口处,和里面的鬼魂交谈着,同时不着痕迹地示意铁柜的位置。
竹宁望向铁柜,柜门勉强关上并用铁丝仅仅固定着,一副还挂着血痂的笤帚簸箕草草放置在柜子边。
很显然,黑无常现在比章昱谨高一点的修为,并不足以凭空变没两具尸体,并魔法般地打扫房间。
黑无常刚刚进门后,摸黑把尸体抬进了铁柜,并用笤帚扫了扫地?
竹宁看倚门交谈的男子,修为被压制得近乎于无后,黑无常反而少了几分不真切的孤傲冷冽,而带上了一丝丝寻常的人味儿。
里屋的老警察激动得眼眶都有些湿润,他自认自己昏昏沉沉坚持了数天,终于带着重伤坚持到了支援到来。
要不是他鬼气太弱,站都站不起来,恐怕都要迎上来和黑无常握手不放了。
年轻警察倒是有些腼腆地站在一边,虽然他的脖子上没有老警察那样,几乎把鬼魂分成两半的割伤,但似乎是后脑收到了钝器击打,后半颗脑袋的鬼气都已经散尽了,只是黑乎乎一团。
两个鬼并不是灰黑的影子,而是维持着活人的色彩,但周身的鬼气稀薄得连塑料袋都不算,只能算是一片随时可散的轻雾。
竹宁看着激动得高声大笑的老警察,生怕这像是回光返照那样,下一秒就噗嗤没了。
老警察乐呵呵说道:“刚才仍工作证的就是这位小同志吧?”
说着抬手想扶着桌子站起来,吓得竹宁连忙握着他要散不散的手,把他按了回去:“你的伤很重,需要立刻重新包扎,块坐着别动!”
老警察好不容易坚持“活”到现在,连忙老老实实坐好。
老警察连凝聚纱布的多余鬼气都没有,缠在脖子上的,还真是个货真价实的纱布。
竹宁拿着皱皱巴巴的纱布,颇为心虚地在老警察脖子后面,磨洋工似的打着蝴蝶结,而后趁人不注意悄悄吹了好几口气。
老警察对竹宁的新式包扎赞不绝口,表示新纱布一换,他整个人精神头都足了。
但两位警察对于七天前发生的事,根本说不出个所以然,只知道城里有鬼,竹宁也不敢强行追问,生怕二人突然想起来被杀时候的景象。
而后竹宁又将大妈的求救电话内容,向两个尽忠职守的鬼魂复述了一遍,老警察心急的不行:“我去电脑里查一查!”
说完像人一样走到电脑前,输入了贝贝两个字,不久之后便查到了答案回身说道:“孙贝贝,5岁,是李红霞的孙女,现在在上幼儿园大班。”
竹宁看着那早已被砸毁,全程断电黑屏的台式电脑,并没有出言揭穿。
老城区的这两位片警在因公殉职之时,心中带着巨大的自责和不甘,现在已经化身为厉鬼,他们的所闻所见,大半是心中的执念所在。
老警察至今不能相信自己已经身死,而是带伤支撑至今,正在尽职地查案。
玉城人口不到两万,孩子更少,两位片警肯定对这里的孩子很熟悉,所以才能从黑屏的电脑里“查出来”。
黑无常也跳过了这个话题,转而问道:“老城区的幼儿园在哪儿?”
老片警:“在中心街后面的拐角,离这里就10分钟路程,李红霞打电话求救,却没有第一时间说孙贝贝在哪儿,应该是因为托儿所是城区这边都知道的地方!”
腼腆的年轻警察,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老冯说的没错,如果孙贝贝被人绑架到城里的其他地方,李红霞求助的时候一定会说……幼儿园里的其他孩子,很可能也有危险。”
在竹宁和黑无常准备赶往托儿所的时候,年轻警察也搀扶着老警察想要跟来。
他们的尸体就在外屋的柜子里,竹宁二人不敢留他们继续在派出所徘徊,好在漂浮对于鬼魂来说并不费力,两位片警便跟在后面,半走半飘东倒西歪出了警局。
玉城的路灯三盏里面至少坏两盏,几人在忽明忽暗的空旷马路上行走着,这时已经是晚上11点,路上没有任何行人,荒凉而破败。
竹宁:“您之前说,玉城中没几个好人?这是为什么?”
老警员想了想,语气变得迟疑起来:“我好想看见过……怎么就想不起来了!”
老警察急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想起来,自责得直跺脚,有好几脚都深深踩进了柏油路,但还在不断重申:
“但随便敲开门进人家里借电话求救,这不安全,小张你千万别随便去敲门,你不知道谁是好人,你没法知道……听见没有?”
搀着老警察的年轻警察一个劲儿点头:“老冯,我之前只是慌不择路,就那么一说,现在上面的救援人员已经来了,我不会冒风险去敲门往城外打电话。”
竹宁似乎猜出了老警察遗忘的缘由,他很可能是死后,作为鬼魂短暂飘出了警局,飘进居民楼中,看到了什么东西。
就在竹宁思索之时,几人已经走到了彩虹幼儿园的墙外,整个园区很小,几乎是一片漆黑。操场上散落着没有收起的呼啦圈,和跳跳球。
隐约可见十几个小小的身影,围成一圈坐在操场的地上,有一个更小的黑影,在圆圈外跑跳着。
稚嫩的童声轻轻唱着:
“丢,丢,丢手绢。”
“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