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黑漆漆的。
姜绵睁眼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去查看重病在卧的奶奶。
可惜伸手就落空,没能找到熟悉位置的台灯按钮。
姜绵的脑袋忽然懵了刹那。
梦里她还跟奶奶坐在那张老旧的红木沙发上,头顶的电风扇吱吱呀呀作响,最后淹没在电视机里的古朴背景音乐中。
年初热播的历史剧,老人家特别喜欢,电视台播了几遍,老人家就看了几遍,每回都看得特起劲。
一边看还一边哼着电视剧主题曲:“瞧瞧这男孩子,长得真俊。”
姜绵佯作吃醋:“奶奶您看看我,您明明说过最喜欢我的。”
老人家择着手里的菜叶子,笑得宠溺。
再转眼,人就不见了。
只余下闪着电视机幽光的空荡荡客厅。
低吟的调子在脑海中嗡嗡作响,姜绵恍惚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
自奶奶去世后,姜先生提出过好几次,再忙也要把她放在身边一起住。
而前几天姜先生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刚收拾好行李,待在老屋的客厅里等着姜先生赶来接她。
结果姜先生在电话另一端千叮咛万嘱咐,他拜托了一位何阿姨暂时照顾自己,是旧时好友,他出差的这段期间,可千万别惹人家生气。
姜绵杵在寂静一片的屋子里怔了少顷,闷头答应。
再转眼就到了今天。
下午那位何阿姨亲自把她带来家里,她有些晕车,吃了点东西后一觉睡到了现在。
姜绵在被子里摸了几下,找到手机,解锁。
手机屏幕的光突然亮起,刺得她眯了眯眼,眼角有些湿润。
时间显示凌晨一点半。
突然有些口渴。
姜绵挣扎了少顷,还是耐不住口干舌燥,翻身下床。
推开门,四周安安静静的,狭长走廊里也没有开灯。
唯有对面的那间卧室,隐隐约约透出些许光亮,应该也还没睡。
对面是何阿姨那倒霉儿子的房间。
那会儿何阿姨刚领她来二楼房间,嘱咐道:“对面是我家混小子的房间,整天痞里痞气没个正形,不用理他,要是他欺负你了,你就告诉阿姨,阿姨帮你教训他。”
她还是第一次听说何阿姨有个儿子。
不过也正常,姜先生还有她这个女儿呢。
只是不知道好不好相处。
听刚才的话,似乎不怎么样。
姜绵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脑海中冷不丁勾画出一个流里流气、吊儿郎当的暴躁影子。
有点像以前在电视里看过的古惑仔。
姜绵突然有些头疼,连带着脚步也放得格外小心,借着手机的光亮,小心翼翼下楼。
她记得饮水机的位置离餐厅不远,就在扶梯底下。
屋外的风吹得窗户咚咚作响,忽然一道闪电劈过天际,将寂寥屋内照得如同白昼。
姜绵接水的手不禁哆嗦了一下。
再抬眼时,眼前已重新漆黑一片。
伴着震耳雷鸣,客厅的落地窗外,大雨倾盆。
陌生的环境都是引人遐思。
姜绵缩了缩脖子,仓惶转身。
突地心头一震——
不知何时冒出个人影,直接跟她撞了个满怀!
啊!
伴着姜绵小声的隐忍惊呼,那人估计也没瞧见转角处还站着个人,低低骂了句“卧槽”。
手中的那杯水晃晃荡荡,溅落在地。
应该也泼到了那个人。
姜绵顿时慌了,因为声音压得过低颤抖着,隐隐像是哭腔:“对、对不起,我……”
“乱跑什么?”对方冷冷道。
清冽略沉少年音,因为有些犯困的缘故,带着某种说不出的阴霾。
姜绵被斥得不知所措,本就没有组织好的语言,堵在嗓子眼。
许是觉得跟一个小丫头计较实在是没趣,少年默了一秒,催促:“杵在这里做什么?”
说着便与她擦肩而过,踱步走远。
姜绵咬了咬唇,望向对方。
只见少年站在酒柜前拿了什么,手长脚长的,个子很高。
但周围太黑,对方流畅简洁的侧脸轮廓隐于一片黑暗中,看不清那人的样貌。
“啪”的一下。
是易拉罐小环被扣开的声音。
他灌了一大口饮料,随着仰头的动作,隐隐约约现出简洁明了的下颚,颈部线条明晰,喉结滚动。
耳朵上挂着耳机,估计是在打电话,语气恹恹的。
“没什么事,你继续说。”
“……”
电话的另一端不知道回了什么。
少年低低“啧”了一下,痞笑:“那傻逼玩意儿真这么讲?”
漫不经心的,显得十分嚣张。
不得不说,这话听起来——
挺狂的。
少年懒洋洋道:“去他妈的,有本事单挑啊!”
冷沉沉的嚣张气焰扑面而来。
姜绵吓了一跳。
待思绪回归,立刻意识到,这应该就是何漾口中的那个暴躁儿子。
她不由自主地屏息。
也就是在此时,对方的手稍顿,抬眸看过来。
姜绵瞧不见他的眼睛。
但下意识觉得那人应该是在看自己。
那拽得不可一世的古惑仔形象……
又猝不及防窜进了脑袋里。
甚至比傍晚时在脑海中勾画的形象还要生动。
要命!
姜绵几乎忘了呼吸。
大脑停止运行,一团乱麻。
一瞬间仿佛空气都凝滞。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下一秒。
姜绵咽了咽喉咙,身体比大脑更快地作出反应,往后挪了小步。
见对方再没动作,扭头跑回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