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妈。”
这是他最后一次这么叫她。
“你该走了。”
他站起来,眼中的冰冷让人心里发怵。
女人也站起来,骂骂咧咧地就让他吃点教训,她以为他还是那个可以被她任意打骂的懦弱家伙。她挥出去的胳膊被男人抓住,一个趔趄,差点跌在地上,又是各种没良心,白眼狼的话从口中不断冒出来……
江晟叫来保安。
看着那个身影消失在门外,那片乌云也像是从他头上彻底移开。
“老太太让您回家吃饭。”管家打来电话。
“嗯。”
即使这么多年过去,踏入进江家的宅邸,他内心仍是说不出的陌生。
仿佛他从不属于这里。
偌大的庄园,处处都是江轩留下的痕迹。老太太念旧,至今原样封存着孙子的卧室和书房,连他扣在客厅一本未看完的书都不让人移动。江轩死了,却像是一个从未远去的幽灵,占据着所有人的心。
父亲忙着开拓海外业务,很少回家。而那位江夫人看到这些东西就会惆怅地坐在一边,用写支票簿的方式寄托思念。他们几乎不交谈。
江晟走进客厅,江夫人靠在真皮沙发上,满是哀伤。
他对这份哀伤习以为常,正要上楼,对方忽然叫住了他。
“您,有事吗?”江晟始终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不可能叫妈妈,叫阿姨更是古怪。
“你奶奶很生气,你小心一点。”江夫人擦着红红的眼角,提醒他说。
江晟愣了下,说了句谢谢。
他其实怀疑过江夫人讨厌他,只是碍于大家闺秀的气度不与他生气。
这会突然的关怀,倒让他有些意外。
江晟的房间在走廊的最尽头,是用客房改的,住了这么久,并不比其他客房里的东西多一些。江老太正在房内等他,用拐杖点了点前面的椅子,让他坐下来。
他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事,回来的路上他就听到了消息,是关于下午的那个意外。
男方要解除婚约,现在外面传言很不好听。
“你可真给我们江家长脸啊。”
“是误会。”
“照片都传开了,你还好意思不承认?”江老太讽刺地,“我当什么货色把你迷成这样,还敢三番两次拿公司威胁我,还真以为什么离了你就不行了?你跟你那个贱。货妈一样,就喜欢偷别人家的东西,都是贱骨头……”
江晟压抑着怒火,“你别提我妈妈。”
“好,那我就问问你,现在怎么办?”老人用拐杖抵在他跟前,逼问道:“你打算怎么解决你做的好事?”
“清者自清。”
江晟说,“江轩以前玩过这么多女人,您丢脸不是早该丢习惯了吗?”
“小轩才不像你!小轩很乖的!是那些女人贪他的钱迷惑他!”
“看来他是个蠢货。”
“我不许你这么说小轩!!你闭嘴!你个杂种,你个跛子!你怎么敢这么说我的小轩!”江老太用拐杖一下一下不停地抽打在他的身上,江晟任她发泄着,嘴角挂着浅淡笑意,他这副模样更让人怒火中烧。
“你别得意!”老太突然冷笑起来,“你以为靠着骨子流的那点血就一步登天了吗,你就是我们找回来拉磨的一只驴,江家还轮不到你!”
江晟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
在接下来的家宴中,他见到了许久不见的父亲。
他如今四十来岁,仪表堂堂,怎么都称得上一个绅士。
除了大堆纪念品外,他还带回了一个约莫三岁的小男孩。
小男孩躲在他身后。
白皮肤,褐色头发,大而圆的碧蓝眸子正好奇地打量着一屋子的人。
他不再是唯一。
江夫人捂着脸哭泣,不知道是因为她去世的儿子还是再三不忠的丈夫。
江晟很平静。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平静。
也许是早就料到这样的结局,也许是证实了自己确确实实不属于这里。
在旁人看来,他一直拥有很多很多。
他却时常觉得自己身边空空荡荡,像是握了满手的沙。
父亲把他拉到一边,慈爱地关怀,“小晟,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都是一家人,你可别生爸爸的气,你弟弟还小,他还什么都不懂,以后公司里的事还要你多帮忙……”
他说了些什么,江晟并没有怎么听,反正都是一样,全都是那些敷衍的话。他忽然问他,“你喜欢过我妈妈吗?她离开后,你有想过要去找她吗?”
男人沉默了一会,才开始说话。
然而江晟已经不打算听了,那段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至于后面编出来的堂皇之词,他没有兴趣。
他走出饭厅的时候,江家老太正慈祥可掬地逗弄她的新孙子。
江晟笑了笑,没有回头地走了出去。
他忽然想起自己有一个家,还有一个等待他的老人。或许……还该有一个等待他的身影。
赶到别墅的时候,已经是晚上9点。
客厅里亮着灯,五颜六色的毛线团滚了一地,沙发靠着两个身影,看起来是睡着了。
他靠在门厅,迟迟没有靠近。
怕是另一场逝去的幻梦。
作者有话要说:
︿( ̄︶ ̄)︿试图卖萌但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