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继续怒声道:“男子多薄情,行璟现在喜欢你,可等他有了越来越多的女人,你觉得他还能想起你吗?朕不是不容人的人,可是太子妃人选绝不是儿戏。你以为你笼络了太子和太后,太子妃就非你莫属?朕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你没有资格成为大宴的太子妃。”
皇上这番话着实伤人,宋清辞冷冷出声,“皇上反对我和太子在一起,我不意外。我喜欢太子,并非是攀附他的权势。伺候在太后身边,也并非是刻意讨好太后。”
皇上并不相信,“你一个前朝公主,先后接近太后和太子,你当朕不知道你打得什么算盘?宫里女孩少,有你陪着太后,太后也不寂寞,朕这才没有和你计较。可你万万不该将同样的手段用在太子身上,朕容不得你兴风作浪。”
宋清辞只觉得好笑,“皇上信也好,不信也罢,对于太子和太后,我从来没有用过任何手段。”
宋清辞的话在皇上听来纯粹是狡辩,他心里窜着怒火,“朕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你主动告诉行璟,你不配当太子妃,当一个太子侧妃足矣,你若是这样做,朕可以成全你和太子在一起。太子侧妃已经是朕最大限度的退让了。第二个选择,若你执意不同意,朕将你送去宜春宫,一辈子待在行宫,不得和太子见面。”
横亘在她和裴行璟面前的阻拦,宋清辞不是没想过,可真的走到了这一步,她才切身体会到巨大的难堪和逼迫。
漆黑的睫羽翘动,宋清辞缓缓出声,不卑不亢,没有丝毫畏惧和忍让,“我选择去宜春宫。”
这下子轮到皇上诧异了,按理说,宋清辞会选择哪一个,答案不言而喻,他万万没想到宋清辞会选择去宜春宫。
皇上很是不满,“你这是看不上太子侧妃的位置,还在肖想着太子妃?朕告诉你,依照你的身份,当个太子侧妃已经是无上的荣光,你别不知分寸。”
短短一会儿,皇上什么难听的话都说了出来,经历过起初的生气,走到这一步,宋清辞现在很平静,“皇上误会了,我并非是瞧不起太子侧妃,也并非是在肖想太子妃的位置。若我做了第一种选择,这不仅是轻视我自己,更是轻视和玷污太子以及太子待我的情意。”
皇上怒不可竭,“好,好啊,你们俩两情相悦、感情真挚,朕就是破坏你们一对璧人的大恶人。既然你如此不知好歹,朕不再给你面子!来人,立即将宋清辞送去宜春宫,不得让太子和太后知道这个消息。没有朕的命令,不许宋清辞踏出宜春宫一步,也不许任何人进去探望她。”
宋清辞没有说一句求情的话,她平静的转身出去紫宸殿。
皇上这般强烈的反对,两次三番用言语羞辱她,她勉强和裴行璟在一起,对她、对裴行璟都没有好处。
裴行璟愿意将太子妃的位置给她,那她更没有资格臣服于皇上的威严,她很是相信裴行璟待她的感情,所以才不会当什么太子侧妃,来玷污她与裴行璟之间的感情。
皇上这次真是气极了,当即派人将宋清辞送去了宜春宫,宋清辞来不及带任何东西,陪在她身上的只有荔枝。
“荔枝,我这次是真的要去宜春宫了,那里远远比不上宫里,你留在宫里吧,有蓁蓁和太子在,他们会给你安排一个妥当的差事的。”
荔枝抹着眼泪,“不管公主去哪里,奴婢都跟着公主。”
宋清辞抹去她眼角的泪,“皇上下令让我一辈子待在宜春宫。宜春宫是前朝行宫,位置偏僻,宫殿也不华丽,庆隆帝还在位的时候便不常去那里,等到新皇继位,宜春宫更是变成了一个冷宫,那里可能都没几个太监和宫女,你跟着我去,除了吃苦,更是如同身陷囹圄,一辈子也出不去。”
荔枝哽咽的道:“奴婢不怕,奴婢从小就是吃苦长大的。再说了,奴婢待在宫里,等闲也不能出宫,和坐牢也没什么两样。公主,奴婢不放心你一个人去那里,若是您生了病,也没人照顾您,你也没个贴心的人说话,您就让奴婢跟着您一起去吧。”
宋清辞眼眶不禁红起来,她感动于荔枝待她的感情。
宋清辞从来没见过她的父亲,和宋娘子相依为命的长大,她没有享受过一天父爱,在她十三岁那年,她唯一的亲人——宋娘子也弃她而去。后来她成了平宁公主,等待她的却不是荣华富贵,和亲的枷锁禁锢着她。再后来,她成了前朝公主。她得到东西不算多,但能有荔枝陪着她,她很珍惜,也很满足。
坐在去宜春宫的马车上,荔枝气的只想骂几句狗皇帝,“也不知道太子知不知道您被送到了宜春宫?”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荔枝,其实去年秋天的时候,皇上就有将我送到宜春宫的打算,这次不过是延续之前的事情罢了。”
按理说,宋清辞该是心里难过的和生气的,可她一颗心出奇的平静。
坦白来说,在宫里的这几年,她放松的时间很少。刚成为平宁公主的时候,时常因着去东突厥和亲而提心吊胆。后来新朝建立后,她的处境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皇上将她当成眼中钉,裴云薇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她下死手。
这样的日子让她觉得厌倦又疲惫,宫里唯一让她觉得轻松和温馨的,只有太子、裴云蓁、太后,还有一直陪在她身边的荔枝。
皇上的反对如同汹涌沸腾的浪潮,成为太子侧妃,也不是什么好选择。待在宜春宫也没什么不好的,最起码她可以更自由,裴行璟也不必因此受到皇上的训斥和责骂。
宋清辞掀开车壁上的帘子,不舍的朝后看去,只是,她以后应该没有机会见到太后和裴云蓁了,也不会再见到裴行璟了。
到了宜春宫,朱红色的宫门已经褪去了红色的漆,里里外外透着惨淡,打盹的小太监看见宋清辞和荔枝,半晌才反应过来,跑着去通知宜春宫的太监总管。
皇上特意让他身边得用的太监送宋清辞过来的,高公公交代着,“这是平宁公主,以后就待在宜春宫了,没有皇上的命令,不许任何人来探望平宁公主,平宁公主也不能踏出宜春宫一步。你们好生照顾平宁公主,若有不尽力之处,小心你们的狗命。”
宜春宫太监总管名陈得培,初时他听到宫里来人了,脸上笑开了花,以为冷锅冷灶终于迎来了贵主。可听到高公公这番话,他脸上的笑意瞬间没了。
皇上的意思不就是将平宁公主幽禁在宜春宫了嘛!一个前朝公主,又没有圣宠,去讨她的好,反而是白费力气。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宜春宫每一个正经主子,陈得培身为太监总管,牢牢把持着宜春宫的一切油水和权力,下头的小太监和宫女都奉承他,养成了他狂妄的性子。
陈得培拖着调子,显然没把宋清辞放在眼里,管她是什么身份,来到了宜春宫,还不是由他一个阉人揉捏,“平宁公主,跟咱家走吧。咱家领着你去住的地方看一看。先跟公主说清楚,贵主不来这里,所以宜春宫什么好东西都是没有的,咱家也好几个月没拿到月俸了。若是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还请公主多多谅解。”
陈得培话里话外透着轻视之意,宋清辞自然不会白白任由他凌驾到她头上。
宋清辞扫他一眼,“ 虽然贵主不来行宫,可是宫里每月都会给行宫送来各种物资和月俸,陈公公怎会好几个月没拿到月俸?刚好高公公还没走远,要不我找他回来问个清楚?”
陈得培在宜春宫作威作福,没想到宋清辞外表看着似春花般柔软娇嫩,却不是好糊弄的性子。
陈得培微微眯着眼睛,“皇上有令,不许平宁公主踏出宜春宫一步。眼下高公公已经离开了,公主怎么让高公公回来?”
宋清辞身上带着上位者的威仪,不疾不徐的开口,“我是不可以出去宜春宫,可皇上没有下令我身边的宫女不能出去,皇上更没有下令我的吩咐不能传出宜春宫。”
陈得培脸上的轻视稍稍褪去,宋清辞这话说的不错,她到底是公主,听闻她很讨太后的喜欢,长乐公主也与她交好,万一宋清辞的消息传到了太后和长乐公主耳里,陈得培不敢太过得罪宋清辞,且让她摆几天主子的谱,“您是主子,咱家是奴才,公主就放心待在宜春宫吧。”
行宫的宫女已经收拾出来一间屋子,只是被褥、摆设等远比不上宫女,就连送来的茶也是陈茶,更别提有冰盆消暑。
好在宜春宫在京郊,环境幽凉,即便没有冰盆,晚上的时候将轩窗打开,炎炎夏日也不觉得太闷热。
荔枝伺候着宋清辞沐浴出来,将她惯用的东西摆出来,“公主今夜早些休息,奴婢在外间守着您。”
立在轩窗前,宋清辞望着夜幕上悬挂的明月,如水的月色洒落人间,快临近七夕了,她本来以为可以和裴行璟一起过七夕佳节的。
*
“清辞可回去凤阳阁了?”皇上突然召见宋清辞,太后觉得不对劲,等到傍晚时,太后问着吴嬷嬷。
吴嬷嬷赶紧让小太监往凤阳阁跑了一趟,小太监回去禀告的时间,“太后,平宁公主不在凤阳阁,凤阳阁的宫女说,平宁公主一直没有回去凤阳阁。”
听闻,太后眉头微拧,“天都黑了,无缘无故清辞怎会不回去?”
太后直觉宋清辞不见和皇上脱不了干系,“吴嬷嬷,伺候我更衣,我去找皇上。”
皇上迎上去,“母后怎么来了?”
太后不想说什么废话,开门见山的问道:“皇上,半下午的时候你身边的高公公说你召见清辞那丫头,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怎么还不见清辞那丫头回去?”
皇上简单的道:“ 宋清辞勾引行璟,将行璟迷的失了理智,放着那些高门贵女不娶,偏要娶一个前朝公主。可以告诉母后的是,朕将宋清辞送走了,朕不允许她害了行璟。”
太后心里的猜测竟成了真,太后沉沉出声,“皇上,行璟喜欢清辞,我是知道的,清辞那丫头绝没有行勾引之事,你就算是不同意,将她送出宫,也总该告诉我清辞在哪里吧?”
皇上冷声道:“不过是个前朝公主,母后何必如此照拂她?她在哪里,朕不能告诉母后,省得行璟再被她引诱。不过放心,朕不会要她的命。”
太后无奈轻摇了头,不欲再多说什么,在皇上心里,太子喜欢宋清辞,感情是宋清辞故意勾引太子。皇上越发的专权独断,是不可能听她的话的。
依照皇上的性子,接下来肯定会不顾裴行璟的意愿,给他安排一个太子妃。
想来太子还不知道宋清辞被皇上送出宫的事情,太后吩咐下去,“让行璟来见我。”
不巧的是,今天下午皇上特意给裴行璟安排了去外地的差事,一来一回需要几日时间。算一算,裴行璟最快也得两三天后才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