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塔看到了父神的银色眼眸,在火光下,那双瑰丽的眼眸镜子一样中倒映出了他现在的样子,他现在这幅骸骨半边的……
真丑陋啊,这幅模样。
在这一刻安妮塔的思绪仿佛回到了千万年前,那个时候的他也是这样,把最丑陋的部分暴露在父神面前,他仰望着那无法触及的王座,但怎么样都……怎么样都爬不上去。
他的周围是与他一样丑恶的东西,那些黏腻的触手、肮脏的毒钩、剧毒的鳞片、滚烫的肢体、腐烂的羽翼、倒刺遍布的骸骨和淤泥一样腐臭的阴影……
他们谁都……爬不上去。
随后便是七大立柱从天而降,那是谁都挣不开的锁链。
父神的惩罚残酷而温柔。
安妮塔下意识想用手遮住脸,但只剩下骨骼的手又能挡住什么呢?
他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地倒影在那双银色的眼眸中,父神看着他,带着些许的讶异。
“安妮塔?”
父神在轻轻问询,他仍然愿意呼唤他的名字。
安妮塔笑了,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笑容非常丑陋,但他也没有别的什么可以展现了。
“我的神,请您原谅我的失态。”
69
安妮塔消失了。
护卫中的人类已经全部死于安妮塔的失控,剩下的只有贾斯敏、伊西丝与神侍们,荒凉的野地还是那副寸草不生的模样,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一般。
苏云没有去感知安妮塔的位置,也没有将他强制留下,安妮塔的状态很糟糕,他需要给他一点时间恢复。
他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随后缓缓起身。
伊西丝收起了枪,而贾斯敏则立刻垂首请罪:“主人,我错了。”
苏云反问:“你觉得你错了吗?”
贾斯敏认错的态度非常陈恳:“是的,我毒杀了安妮塔的整个祭坛。”
苏云轻轻叹了口气:“但要是再来一次,你还会这样做对么?”
“安妮塔做错了,他需要一个教训,我无法原谅他的所作所为。”说完这称得上是忤逆的话语后,贾斯敏又温柔地笑起来,这一次他的声音中不乏期待,“主人,请惩罚我吧。”
苏云看着贾斯敏,这一次他被分配到的身份是奴隶,因此他也就非常符合地只披着简朴粗陋的衣着,遵从角色是苏云定下的规则,因此他就不折不扣地一一遵循了。
但是这并不代表贾斯敏会赞同安妮塔的分配……更何况不论是赞赏或者惩罚,都是他所期待的。
在苏云眼中,安妮塔的原型并不会令他惊恐或厌恶,他只是有一种理所当然的感觉,安妮塔是寄生虫的瘟疫,他原本就是死物,尸骸与蛇的原型恰如其分。
而当瘟疫之间的冲突再一次升级的时候,苏云竟然不觉得多么惊讶,恰恰相反,他心中出现的第一句话是:
终于来了。
所有的瘟疫都是性情恣睢、喜怒无常的孩子,他们之间不可能拥有任何善意的情感,最良性的大约也就是冷漠和无视,当然最有可能的还是你死我活……
但苏云为此设立的防御也简单粗暴,那就是他们谁都无法被彻底抹消,也就是说,所有的瘟疫实质上都是“不死”的。
这个想法突然涌上心头,让苏云也彻底地愣住了。
他因此而感到恐惧,浑身上下都像是被冰封在极北的海底一般。
……所有的瘟疫都是不死的。
因为只要不死就足够了,只要不死,他们就会一次次恢复,一个个重新披上各自的伪装,然后欢欢喜喜地围绕在父神的身边,在这个被神灵一手创造的世界中,陪着这所谓的父神扮演一出又一出的滑稽曲,用无尽的恶与恨去奏响爱和欲的乐章,然后把这整个舞台一样的世界摧毁,长剧落幕。
70
是我创造了这个世界,也是我创造了七大瘟疫。
我不在乎他们的仇杀与憎恨,我不恐惧他们本真的模样,我不厌恶他们的自私和丑恶,因为不论他们怎样的痛苦、悲伤、愤怒、迷惘、惊惧、嫉妒与绝望,只有我——只有我永远是受益者。
他们会永远陪伴在我身边。
直到一切的尽头。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