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明感激地一把拉住了墨止的双手,含着泪连连道谢,显然已经自动自觉地忽略了自家少爷后面的话。墨止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往穆羡鱼身后退了退,抬了头望着他不说话,穆羡鱼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耐心地温声道:“没事的,既明不咬人,不用害怕。”
墨止眨了眨眼睛,听话地点了点头,冲着既明规规矩矩地一拱手,腼腆地浅浅笑了笑。
他的身量不高,大抵要比穆羡鱼矮上一头,身形也仍带着少年特有的瘦弱单薄。望着那张清秀的面孔上乖巧腼腆的笑意,既明竟忽然生出些拐.卖人口般的紧张,忙直起身认真地回了一礼,又微俯了身放缓了语气道:“你是哪家的孩子——怎么自己跑出来了,都没有下人跟着?”
“我是一个月前才出来的,还没有找到家……”
墨止犹豫片刻才小声回了一句,又仰头望着穆羡鱼不说话,一双眸子里尽是带了紧张的期待亮芒。
穆羡鱼怔了怔,居然当真从那双眼睛里读出了他的意思,浅笑着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认真地点了点头:“放心,我家里的盆你可以随便挑,看中了哪个就拿哪个。”
得了他的保证,墨止的眼里便绽开了欢喜的笑意。又忽然微抿了唇低下头,犹豫片刻才忽然从袖子里探出了手,将一朵小白花递给了他。
“这是——给我的么?”
穆羡鱼好奇地应了一句,抬手接过那一朵不知是从哪里变出来的小白花——事实上,要说这是朵花,都实在显得太寒酸了些。毕竟那整朵花也不过才指甲盖大,柔弱得仿佛一碰就会不小心弄伤,只是这花细看却显得极精致,花瓣白皙得近乎透亮,几乎能看得清每一道细致的纹路。
墨止的脸上带了淡淡的血色,郑重地点了点头,微抿了唇仰头望着他。穆羡鱼平日里几乎不碰这些花草一类的物事,这还是头一回收到人家送的花,虽说显然与寻常意义上的花相去甚远,却也实在抵不过那样期待的目光,浅笑着点了点头,解开荷包将那一朵小白花放了进去:“多谢,我会好好收藏的。”
见他当真收了下来,墨止的眼里忽然闪过些惊喜的亮芒,唇畔也带了柔和欣悦的弧度。穆羡鱼含笑揽过了他的肩,轻轻拍了拍:“走吧——我们回家,给你挑盆去。”
——
墨止被他领着穿过了好几条街,进了一扇角门,才发现眼前竟是一整片红墙碧瓦的府邸。他见过的宅子不多,只觉得眼前的屋子都极气派,好奇地四处张望了一圈,眼里却不见多少惊喜,反倒带了些失落茫然。
穆羡鱼注意到了他情绪的变化,忽然住了步子,关切地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怎么了,觉得我这里不好?”
“很好——只是屋子都太高了,阳光都被屋檐给挡住了。”
墨止轻声应了一句,抬手接住一缕从檐隙间落下的日影。他的肤色本就白皙,这下更被日光映得近乎透明,眉眼间掩不住的失落叫穆羡鱼心中微动,忽然握住了他的手,牵着他往后花园快步走过去:“只是这里阳光少罢了,不妨事的,你跟我来。”
还不待墨止反应过来,便被他领着穿过了两道拱门,在一处花园中站定。这一片府邸都才刚刚修缮好,眼下又正值深秋,这园子也是一片荒芜,除了被工匠随手堆砌的乱石碎瓦,就只有几块假山石孤零零地东一块西一块立着,看着实在萧条得很。
虽然萧条,却因并无飞檐遮挡,有大片的阳光慷慨地洒落下来,将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墨止眼中的光芒忽然亮了起来,快步跑到了那一片乱石间,兴奋地在四处绕了几圈,又跑回了穆羡鱼的身旁,轻轻扯住了他的袖子:“我可以……把盆放在这里吗?作为回报,我会帮你把这里收拾好的!”
“你要把盆放在这里?”
穆羡鱼讶异地应了一句,思索了片刻才靠着自己千锤百炼的推理能力隐约猜出了他的意图:“所以——你之前抱着盆,就是想找个地方来放的吗?”
墨止脸色不由微红,抿了唇认真点了点头,指尖紧紧捻着自己的衣袖,显然对他要给出的答复紧张不已。望着他凝重得仿佛要定下什么终身大事般的神色,穆羡鱼的眼里便不由带了些笑意,抬手落在他头上,耐心地轻轻揉了揉:“好,你想放在哪里都可以——只是这里太杂乱了,又时常有人来回走动,我怕又会把你的新盆打碎……”
“不会的,只要能放下,就不会被打碎了!”
墨止连忙摇了摇头,兴奋地应了一句。穆羡鱼虽然没太能明白他的意思,却还是笑着点了点头,领着他往屋中走去:“那就好,我也叫他们快些收拾,把这里给你倒出来。你先来看看盆,挑挑看有没有你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