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霖才在家里缓了三天, 又要在大年二十七做飞机去故宫拍一组写真。
期间他们一直与小千父母保持着联系, 这要不是人家也怕顾连泽烦了, 估计能跟这边每天二十四小时联络着这儿,就怕自己闺女再出现什么状况。
“其实都死一次, 再差不过就是活不了嘛。”年糕吃着梅子满嘴满手的红汤,为了不让自己害怕,他把眼睛闭上了。
江霖一回头,还以为沙发上是凶杀案现场。
“那都说救了, 最后没救回来,不更让人家伤心。”江霖忙碌着检查行李。
说话间就听着杨书彤打电话,说是已经到楼下了,让他们快下去。
“不吃了。”江霖走过去给孩子把脸手都擦干净了, 又换了身干净睡衣。
“顾先生!下楼了!”
“来了。”顾连泽刚把午饭的碗洗好,听着江霖喊他过去将年糕提溜起来,准备下楼。
年糕难得没闹腾的趴在顾连泽耳边,小声问道,“家里那东西,可一直都还在。不用处理了。”
“先留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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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到的那日,正好下雪了,意外得有些让人措手不及, 又有些让人惊喜。红墙绿瓦被白雪隐约覆盖了起来, 本就恍若隔世的古朴之感, 更添了一层神秘。
故宫从外看就足够恢弘壮丽, 年糕却只觉着人家那挂着雪的红门碍眼, 虽然这并不足以阻拦他大呼小叫的。
年糕:“这地方我来过!”
江霖单手把他抱了起来,避免他一会儿冲撞到了人群,身后就是工作人员,别给人家添麻烦才好。“嗯,什么时候来的。”
年糕若有所思,“我娘带我来过,不过还是早些年的事了。”
江霖:“你还有娘啊…”
年糕支吾了下,“年是年他妈生的,你有什么问题吗。”
江霖:“没有没有。”
顾连泽跟着摄影他们去了,江霖就抱着孩子一个人四周闲逛着,他其实没来过几次,更是没有在下雪的时候来过。
年糕从他怀里跳了下去,一个人在雪里小跑着,江霖喊他不要走太远,他这一边得留意着顾连泽,一边还得照看着孩子。
顾连泽已经换好了衣裳,江霖离得远,只能看见他外面着着件赤色鹤氅,在雪地上看着格外明夺目。就像他前些日子在清溪镇看扶夷一般。只是顾连泽并不会加之于恐惧,反倒让江霖多看了他几眼。
鹤氅衣尾绣着白鹿,倒与他家的夫诸有几分相似,红白交错之中透出明丽之感。
“他穿红色很好看。”江霖和年糕说着。
“是吗。”年糕不觉着,他讨厌红色。但小家伙原地蹦跶了一圈,突然冲着顾连泽就冲了过去。
江霖匆忙喊了一声要他回来,但人已经蹿出去老远,而且江霖瞧着他这个跑步轨迹,怀疑他是闭着眼跑着,“你当心撞墙上!”
年糕听着了声音,闭着眼换了个方向接着跑。众人就看着雪地上一只小羊羔子横冲直撞着。顾连泽看着麻烦,直接把他拦了下来。
“做什么呢。”
年糕还闭着眼,但听到了顾连泽声音,自己便停了下来,“江霖说你穿红色好看!”
连顾连泽本人都怔了瞬,本来都准备把他踹一边去了,但这东西意外说出的话很中听。顾连泽抬头看着过去,江霖正在场外盯着年糕,像是生怕他给人添麻烦。
“回去吧。”顾连泽掰着他调了个方向。
年糕点了下头,举着两只手又冲着江霖准备跑了回去。跑了两步却猛地撞到了人上。
“谁撞我!”年糕不得不睁开眼。
眼前的人倒是不认识,“谁家的孩子。”
顾连泽看着怎么导演在这儿,自己走过去,“我家的。”
年糕却拒绝顾连泽做他的监护人,“不是他,在那边。”说着指了指江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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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霖隔着老远以为那小东西又惹事,快走了两步准备去导演那儿赔礼道歉的。
但导演说话意外客气,“这是你家孩子?”
江霖:“算是吧。我看刚才撞着您了,对不住啊,我现在带他离开。”
导演:“这孩子长的倒是可人,也上相。我方才临时起意,想让他和顾先生一起拍几张,正好我们这里也有孩子衣裳,你看行吗。”
一边的杨书彤都准备上去给解围了,却听着就是这么个事。
杨书彤:“答应呗。”
江霖倒是无所谓,蹲下看着年糕,“你要拍照吗。”
年糕迟疑:“那是什么。”
江霖:“一会儿他们说什么,你照做就好。就站着坐着跟他们玩一会儿。”
年糕听着好像也不会少块肉,就轻快应了下来,抬头去看导演奶声奶气道,“我不要穿红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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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糕被带去换衣服的时候,顾连泽已经拍了不少。江霖一旁看着,总觉着若是放到古时候,顾连泽像是天生自带着帝王气场。年糕出来时,顾连泽已经换了件玄色深衣,站在长阶之上,正俯瞰着一切。
“年糕说他来过这儿。你以前也来过?”江霖趁着中间休息的时候,来找顾连泽,包里背着的是削好的水果,递给他吃。
顾连泽:“没有,一直在灵域内,没来过现世。”
江霖点点头,“那拍摄结束了,一起绕一绕吧。”
顾连泽:“嗯…好啊。”
年糕蹿进江霖怀里的时候,正穿着件蓝色道袍,意外的很是合身,小书童的模样,软软糯糯瞧着乖巧。
组里工作人员都挺喜欢他的,除了顾连泽,好不容易一上午了,就这会儿能跟江霖独处一会儿,没说了三句话就又被这个黏人东西打断了。
殿外的拍摄结束,组里一齐进了珍宝馆内。琳琅满目的奇珍异宝顿时吸引了江霖的注意。想着反正他们拍摄也不需要自己,正好年糕跟着组里也不用自己照顾,江霖就一个人跑一边参观陈列去了。
顾连泽一边听着导演在说什么,另一边就看着江霖迈着欢愉的步伐,小跑着去了那些古物旁边,一个一个仔细瞧了过去。
顾连泽也想跟过去,可是抽不开身,却又想着江霖那会儿说拍完了和他一起看,倒也跟着安心起来。
“他们的声音很好听诶。”年糕踮着脚看着陈列着的文物。
可这一句话却惹得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连顾连泽都横了他一眼。
导演:“…什么声音。”
年糕也意识到了自己说错话,只是古物多数里面都会孕育着灵,声音或是浑厚或是清澈,但的确都是很让人舒服的声音,年糕听着了,下意识就说了那么一句。
年糕看着所有人都在看他,短暂蹙了下小眉头,灵机一动就舒展笑颜,用极具诱骗性的童真笑容,软糯说道,“你们的声音很好听呀。”
一旁听着的江霖赶忙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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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套写真的主题是时光与传承,古物的传承,人的传承,时间的传承。
导演并未安排年糕刻意做什么,只让他在馆内自己随意玩,摄影打光就一路追着他走。故而年糕也没起什么厌烦情绪。
“江霖!我喜欢这个牛牛!”
江霖走过去,看着是只翠卧牛,那会儿看一个人看的时候看见过了,用翡翠雕刻的牛横卧着,格外精致透亮,神态生动活灵活现的想让人把玩一番。
但是不能。
他们离开珍宝馆,又去了书画馆,青铜器馆和家具馆。之间又换了几次衣服,最后脱下了古着换回了顾连泽的西装。本是组里有带来的西服,却在看见顾连泽自己穿的之后,直接让他用私服拍摄就好。
天帝的手工确实无人能比。
江霖以为很快就能拍完,能这忙忙碌碌一直从白天到下午。真等一切忙活完了,还有一个小时就闭馆了。
顾连泽可不理会这些,答应了要一起看,一个小时也得一起看,甚至他都没带年糕,直接将年糕塞给杨书彤就算完事。
离开组里,江霖倒是轻快了些,虽然知道是逛不完了,但也没那么着急。踩在雪上嘎吱嘎吱的声音都令他十分愉悦。
江霖:“年糕说古物有声音?”
他们说话时又回了珍宝馆里。
顾连泽:“嗯,年代近些的不大明显,若是久远些的,很多是能说话的。”
江霖:“那你在这里不会觉着很吵?”
顾连泽:“稍微有一些,但因为能听懂,倒也不觉着什么,最多就像人多一些而已。”
江霖:“那他在说什么。”江霖指了指那只翠卧牛。
顾连泽:“在哞哞叫罢了。”
知道古物皆为活物,和纯粹参观陈设又是不同的心境。若说先前只是憧憬,那现在更觉着有些忐忑,“年糕说他们声音很好听,虽然我听不到,但我觉着他说的对。”
顾连泽走去他身后,抬手捂住了他耳朵。听着顾连泽轻声一句别动,短暂的停滞后,顾连泽将手拿开了。
只剩下江霖一个人原地蒙蔽。
“…是有点吵。”这种感觉像是失聪的人刚带上助听器的感觉,很杂乱的声音。
“嘿!小兄弟!能听到啦!”他眼前的金云鹤纹水瓶突然开口说话。
江霖被吓得给人家鞠了个躬,但因为还有别的游客,江霖不敢表现得不像个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