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是满地的木屑,抬头就看着和绍祺坐在轮椅上,手中握着刻刀,怀里抱着一根长木。
“是你啊。”和绍祺微微抬了抬眸子,他还以为是和颂来了。
江霖踩着木屑走到他身边,“你现在不能看见和颂。”
握着刻刀的手微微颤了颤,但还是应了下来,“嗯。你随意坐吧。”
江霖给自己找了一把椅子,拎到他对面。
“顾先生如何了。”
江霖:“还好。”
“那便好。”
江霖:“和颜的事情…”
“是我的问题,我没管控好我的偶。你不用介意。”
江霖略微思索了下,“和悦在我那里。”冥域里或多或少可以压制一些和绍祺对他的管控,不会让他过早的如和颜一样失去控制。
和绍祺只是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除此也无多言。
“这个偶人…是新一个要被你拿来装载感情的吗。”江霖看着他手中正在制的偶。
“就快制作好了。”和绍祺说这话时有些急切,江霖能看出他手是抖得,不知道已经这么不眠不休得雕刻多久了。
江霖走过去,蹲下身子,将正在雕刻的木头从他怀里小心拿了出来,“已经不急于这一时了,事情已经解决了,你先休息一下。”
和绍祺下意识要去抢,但觉着江霖说的好像也对。江霖去看他手指,指节处已经有些红肿了。
“等我下。”江霖起身出去,让和颂去帮他打了盆略烫的水来。和颂进屋时,倒还不知道他做什么,但也没多去询问,放下水盆就离开了。
江霖用热毛巾敷在他手上,试图消解着他的疲惫。
“嘶——”热水激得他有些疼,但被江霖按住了手不让他拿走。
“你还是喜欢和颂的吧,不然也不会一直不让他进来。若是不喜欢了,看见他时应当也不会有什么感觉吧。”
和绍祺:“嗯…是的吧。”
“神明的喜欢究竟是什么样的。”
和绍祺:“与人类无异。就是喜欢而已。”
江霖却摇头,“但人类的喜欢里,包含了嫉妒,猜疑,不安。我们不会把自己的负面感情剔除出去。”主要还是没这个能力。
和绍祺动了动手指,江霖又把毛巾浸了下热水,重新给他敷好。”
“因为爱而生出的所有感情都是正常的。”
“那你们是如何…如何让自己不难受的。”和绍祺自己想不通,所有的负面情绪只会让他格外难受,“…不想让他离开。”
江霖:“那你尝试和他聊过吗。”
不仅没聊过,甚至还让和颂滚了出去。
江霖:“感情里不单只有妒忌与猜疑,于此相对的,还有信任和包容。但当你过于压抑负面情绪,或者将负面情绪加到别人身上时。等于你根本没试过自己去排解这些。”
和绍祺不说话,只是默着摇摇头。他活得太久了,失去感情也太久了,有些事情他根本不想去考虑,只知道下意识的去逃避,或者维持现状的得过且过。
江霖:“我不是神明,所以我觉着人所存在的所有感情都是合理的。没有什么应当是被摒弃的。天帝与我说,神明曾经是不需要感情的,但即使天道如此限制,神明在后来还是生出了感情。说明感情的出现本来就是不可控的。天道也没让有了感情的神明再去褪去私欲,说明这并不是什么大的问题。”
和绍祺:“可这些感情,不会让我开心,也会伤了和颂。”
江霖:“他或许并不在意你伤到他。爱是坦然面对对方,没有什么是需要刻意掩藏的。你不妨将所有情绪宣泄出来,嫉妒猜疑不安都是因爱而生,不该由你一个人承受。”
和绍祺看了看门外,“可你们…的爱情里,不是都不喜欢猜忌与无理取闹吗。”
江霖:“偶尔的吃醋,适当的胡闹与恰到好处的谅解,会是感情里的调剂。”
和绍祺:“水凉了。”
江霖笑了下,把盆端了出去,递给外面的和颂。
江霖:“爱本来就是直白的,嫉妒告诉他就好了。你总要信任你的爱人的。更何况,他是你的偶啊,他本就是全心全意爱着你的。”
和绍祺目光有些空洞,像是在思索。正巧和颂换了新水过来。
江霖从地下起来,将毛巾扔进水里,“再给他敷上几次,有药的话给他上一些,稍微是有些肿了。最近也别让他刻木头了。”说着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快过去。
“对了,你们知不知道我手机去哪儿了。”
和颂摇头。
“哦…那算了。我先走了啊。”
江霖不让和颂出来送了,自己一个出了屋子。
和颂端着水半跪到和绍祺身前,也用热水浸了毛巾,小心翼翼的敷在他手上。
“烫吗。”
和绍祺摇头。
“我们…谈谈?”
和绍祺:“…好啊。”
·
江霖溜溜达达回了冥域,他来这儿本来就是想把手机要回来的。
奈何果然丢了,他上面还拍着顾连泽长耳朵的照片,以后准备威胁他来着。
“回来了?”周谨行正在做夜宵,给顺手给他做了一份,“有一个你的快递,应该是漓霆是给你的。”
江霖不知道漓霆又给他送了什么,走过去拆开快递,发现里面是个——
崭新的手机。
显然不是他原本的那个,江霖划开屏幕,随意翻了两下。发现他以前手机的所有内容都在里面,什么手机通讯录之类的,包括顾连泽长耳朵的照片。不得不说江霖开心的不得了,手指还在相册里来回划动着。
却…
“这个孩子是谁。”江霖把手机给周谨行看,上面是个顶着兽耳,拖着尾巴的五六岁少年。
“嗯…”周谨行接过手机,“小泽小时候。这好像还是我给拍的。”
江霖重新夺过手机,看着照片里的娃娃皮肤白皙,眼睛浑圆,抿着嘴笑也不笑一下。
“可爱吧。他小时候可好玩了。化形化不掉耳朵,自己跟自己生气,耳朵毛差点让他自己薅秃了。”
江霖看着照片忍不住发出姨母般的微笑,
“嗯…可爱。”
·
顾连泽整整是昏了半个月,终于在某一日霞光打在脸上的时候,睁开了眼。
“醒了?”江霖难免欣喜,手机回来了直接打了个电话吆喝了周谨行过来。
顾连泽凝眉看他,尾巴在床上轻轻拍打着,目光一直不从江霖身上挪开。
“你是…谁啊。”
江霖心里咯噔了那么一下,好在这个时候周谨行过来了。
“你又是谁。”一样的问题,对着周谨行就一点也不客气。
周谨行也愣在了原地,“失忆了?”刚想凑过去给他探下灵力,直接被顾连泽一巴掌把手拍了下去。
“诶我去,你个白眼狼的东西。”周谨行还来气,手中聚气灵力,趁着顾连泽看江霖的功夫直接将他按回了俄罗斯套娃模样。
然后将他七个俄罗斯套娃整整齐齐叠进了一起,强行塞进了江霖怀里。
“抱着他,回你家。”
江霖:“他失忆了。”
周谨行:“伤没什么事,你等他自己恢复吧。”随后从身后掏出枪来,直接在屋里给他打开了门,推了江霖一把,就把他推到了门另一边。
江霖还想说什么,但被周谨行问都不问就给扔了回来,而回来的地方是…
他家。
江霖看着门关上了,咬咬牙说不出话,他甚至都不知道为何把他俩扔了出来。一个人抱着俄罗斯套娃,茫然站在自己家里。
什么事啊。
连接两域的门短暂又开了下,江霖以为他回心转意,但看起来只是把年糕给他扔了回来。
年糕:“发生了什么。”
江霖摇头。
年糕:“他说和悦他帮忙送回家。聚魂器我也拿回来了。”
江霖:“谢谢他。”
·
江霖陷入了人生迷茫,但也没多理会,回来了就回来了。
但第二日的时候,他就知道为何周谨行迫不及待的扔了他俩回来。
他的屋子里出现了七个,七个失忆的顾连泽。
“你是谁啊谁啊谁啊谁啊谁啊谁啊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