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凯撒斜靠在床上，他黑色的头发柔顺地垂了下来，眸光平静，“我觉得有些事我应该给你个交代。”

“是你是菲尔·布莱克，还是你是菲尔·芬格的事，又或者是‘我们’的商会？”艾斯的声音不无嘲讽。

艾斯当然有理由生气。在被禁魔法阵关在菲尔王宫，是艾斯这辈子跌过的最大的跟头。虽然后来艾斯研究出了髅王魔法塔的秘密，渐渐拿回了主动权，但这中间的艰险实在不为外人道。

“都有。”卡尔·凯撒的声音轻缓，他身上完全没有少年人的生气，像是个久经风霜的老人。事实也的确如此，从灵魂蔓延到身体的疼痛，让卡尔·凯撒每日每夜、每时每刻都无比漫长，他曾经如此的期盼生命的尽头，在认识艾斯以后，他又发现，他的“病”到生命的尽头都不会终结。

卡尔·凯撒原本以为这是他的不幸，他没有想到，这是在他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注定的。

“艾斯，我的事应该很少有人比你更清楚。我的父亲，凯撒商会的会长，我幼年时他对我的照顾，我成年时他对我的不管不顾。”卡尔·凯撒把那些曲折的过往淡淡带过，说道：“我曾经很不理解，也偏激地做过很多事。到最后，我才发现，这全是我的臆想，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个错误。”

卡尔·凯撒沉默了会儿，道：“我其实不太记得在芬格帝国的事了。我母亲没有跟任何人说过我真正的身世，所有人都以为我是他们收养的。知道布莱克家族在找菲尔·布莱克后，我就想用菲尔·布莱克的名义重新开始，重新建立真正属于我的商会。”

“可是我的腿。”卡尔·凯撒低头看了眼，如果最初他就知道这是诅咒的原因，可能他就不会这么痛恨自己，痛恨自己身体的孱弱与残疾，“所以我希望你代替我去布莱克庄园，我知道，只有你不会贪图布莱克公爵的名头。我心里才好受些。艾斯，我表现得对什么都不在乎，其实我才是看不破的那个人。”

艾斯不耐烦道：“那菲尔·芬格？”

卡尔·凯撒的声音充满歉意，“我最开始也不知道，虽然我到布莱克庄园后有感觉这个身份有问题，但我也没有想到我是芬格家族的人。艾斯，我是真的想与你建立个商会。我们站在阴影里，却能掌控两大帝国的经济命脉，甚至主导帝国的兴衰。艾斯，我们曾经搭档得那么好，我以为未来也是。”

卡尔·凯撒轻笑道：“谁能想到，我们的商会竟然是由科奥瑟的血脉与芬格的血脉共同建立的。”

世事无常。

艾斯道：“你叫我过来，就是说这些？”

卡尔·凯撒道：“我要向你道歉，把你拖进这团乱麻里。还有，艾斯，请求你放过缪斯公主。”

艾斯的眸光冰冷，看着卡尔·凯撒的眼神像是在看个死人。卡尔·凯撒却不怕他，从他认识艾斯起，他就常常与死亡相伴，夜晚还与骷髅共眠。

卡尔·凯撒道：“缪斯公主从鬼脸山回来就不大好。我看得出来，诅咒在她身上应验了。芬格帝国建国800年，她是芬格家族第1个被诅咒的女孩。她现在还能撑着，可当她发现，那种痛苦会永远陪着她，没有尽头。我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撑住。”

艾斯道：“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什么。”

当缪斯公主决意染指王权的时候，她就可能沾染诅咒了。芬格家族不同意女孩参政，又何尝不是对她们的保护。她要从城堡里走出来，披上盔甲，自然要承受刀剑。

卡尔·凯撒道：“艾斯，让她活着，才是对她最大的惩罚。”

“卡尔，这是你第一次拜托我一件事。”艾斯的手对着虚空划下，有道巨大的空间裂缝出现在菲尔王子的卧房里，从空间裂缝里艾斯、卡尔·凯撒可以看见无尽的黑暗，以及数不清的、灰蒙蒙的空间乱流，那是通往亡界的通道，艾斯可以凭此穿越在世界的各个角落。

艾斯准备离开了。

卡尔·凯撒知道，这是艾斯同意了他的请求。

“但是，卡尔，你也必须明白，我也只会放过她这一次。”空间乱流的声音太大，顺着空间裂缝混杂了艾斯的声音。

“我知道。”卡尔·凯撒轻声道，他看着艾斯即将走进空间裂缝里，又道：“艾斯，缪斯公主已经告诉我了，你真正的姓氏应该是科奥瑟，你有没有想过成为三色堇的帝王？”

虽然卡尔·凯撒现在是缪斯公主的提线木偶，但凭借他的智商、谋略，他不可能永远是缪斯公主的傀儡。就算是现在，缪斯公主决策国家大事，也必须有卡尔·凯撒的签字。他才是这个帝国真正的继承人。

如果艾斯真的对三色堇的王座有想法，有卡尔·凯撒的帮助，无疑是事半功倍。

可是回答卡尔·凯撒的只有无尽的空间乱流的声音，还有缓缓关闭的空间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