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勉勉强强地接住了剑,笑容温和:“不会用。”
槲影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年纪?”
“十四。”
“十四岁练武有些迟了,你个头看着也小,就算我有心教,你未必能学得好。”
可对方眼神很是坚定:“槲影师傅,我有决心。”
他斜觑了男孩一眼:“用不着叫师傅。练武这东西,光有决心也不顶用。你先看着我的动作随我做几遍。”
他放慢速度,将剑抽出剑鞘,耍了一套最基础的剑招。速度虽慢,可毕竟是一整套剑法。有意为难了一下这孩子,只待看对方如何照搬他这一整套。
阿樾一直沉默不语,眼神盯着槲影的每一个手势动作,最终,那剑穗在空中轻微摇摆,一个漂亮的凌空,便回归了剑鞘之中。
槲影面色如常,冲着阿樾微微挑眉:“会吗。”
阿樾笑道:“记下了,只是大概做得不大好。”
“我最烦人还未开始便说不好,就是小孩子也一样。”
听言,阿樾未再说话,只是耸耸肩,仍旧是笑了笑。拎起剑便往槲影那一指,移步转手,具是一模一样,分毫未差。
槲影神色平静地瞧着,直到他将刚才所见完全使出,气喘吁吁地停下,才开口对着男孩道:“记性不错。”
男孩拿袖子擦了擦面上的一层薄汗:“以往读书的时候记东西比较快一些,大概是触类旁通,练剑也不由自主地都记了下来。”
槲影冷冷笑道:“你当我是在夸你吗?”
阿樾一愣,垂下手中的剑,敛了面上的表情,侧耳恭听。
“空记招式,毫无力道,你这软绵绵的剑是要上阵杀敌还是要供人以观赏?”
阿樾面上彷佛结了层霜:“要上阵杀敌。”
槲影是个糙男人,说话一向不知”婉转”为何物,他只继续道:“既知目的,第一次便饶了你。以后每日去挑二十趟水,再在这院子里扎上一个时辰的马步。这软绵绵的剑法一生都不要再使出第二次。”
阿樾点头,又想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般,商量道:“可否今日先暂且不论。公主那里,还有一些事要差我去办。”
槲影面无表情:“你今日可是求着我教你的。”
阿樾咬咬牙:“是。”
“那为什么今日不论?”
阿樾失语,面色有些凝重。
“若今日不论的话,那今日所说的一切都做不得数了。”
槲影话说得重,几乎没给阿樾选择的机会。阿樾迟疑了片刻,便立刻说道:“我这便去挑水。”说完,一溜烟儿跑没了人影。
那瘦瘦小小的身影,看着确实让人有些不忍。可槲影偏是半分也不动容,看着那身影,眉头皱得更是厉害。
于是当晚唐翎又偷偷潜入文轩阁练字的时候,瞧见的就是一副“孩童伏案梦甜”的景象。她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心道这孩子怎么把自己的桌子给占了。
可这份奇怪在瞧见对方面容的时候就顿时烟消云散了。
槲影究竟是对他做了什么,怎么把他累成了这幅德行。瞧着这怪异的睡姿,可怜兮兮的睡相,也真是难为这孩子能睡得着。
唐翎推了推他道:“阿樾?阿樾?”
他悠悠转醒,眼神先是迷蒙瞬间变成了清醒,不过须臾。
然后几乎立刻离开椅子,神色微有些慌张:“奴才一时贪睡,误了时辰,忘记了公主夜间还要用文轩阁。”
“你怎么又用上了‘奴才’这字眼了?我先前和你说得话,究竟是听没听进去?”
阿樾的头垂得更是低:“是阿樾的过错,还差一篇《礼学》。”他偏过头,想要往桌上那一堆宣纸上看去,大概是想再清点一番,确认只差那一张。
唐翎心中有些不忍:“罢了,不过就是一张。明日再写,你先好好回去休息。”
”奴才昨日说今日能尽数完成,便定能完成。只求公主再给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便好。阿樾保证,明日公主去国子监前定能将所罚篇数都呈交给祭酒大人。”
唐翎其实一点也不急着交给阎祭酒,只是觉得这孩子真是性格执拗,不过大概这性子也是自小在熙淳宫养出来的,怨不得他。这么想来,心中又添了一些母性的光辉。不愿再强求他做什么。
只道:“今夜这文轩阁我不用,你愿意待多久就待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