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进士们都知道,正事儿来了,殿试名次出来了。
众人按照会试的名次分作两列,屏息站立。
景行之站在左侧的第一个,对面是会试第二,身后是会试第三。
第二瞧着年过了四十,蓄着一把漂亮的胡须。第三倒是个年轻人,瞧着约莫二十四五,也还年轻。
两个人偷偷地瞄着景行之,发现景行之表情淡然,在心里悄悄劝自己稳重。就算心里起伏不定,起码面上也要看起来很淡然啊!
正心潮涌动,大太监捧着明黄圣旨,站到高台之上,亮开了嗓门。
“今科状元:汉北府,景行之。”
……
状元之名,三诵于殿前,独一份的待遇。
榜眼和探花,就是一遍了,不过有趣的是第二和第三颠倒了位置。榜眼是个小年轻,而探花是个美髯须,叫人小小地吃了一惊。
第四是传胪,这位新科进士就没那么幸运了,没捞到前三,还得接了大太监的活,开始点名字。
刚做了进士,就得给皇帝干活了。
而景行之被点到了名字,和榜眼、探花一并站到了前方的台阶上,在大太监下面两阶的位置同时看着下方。
景行之看到了吴明瑞。
吴明瑞一脸通红,满脸都是激动,扫向景行之的目光灼灼,满是希望的味道。
他也看到了李华穗。对面面庞熟悉,轮廓没什么大变化,可皮肤黑了许多的,两人目光相触,转瞬即分。
景行之也扫到了一脸斗志和期颐的郑绝伦,对方嘴唇蠕动,紧张得不行。
霎时,景行之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无敌,真是寂寞。
为什么哥儿不能来科考呢?
要是小方方来,我们一块站着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仰慕和艳羡,再撒上一把狗粮,那才是完美。
一连点完了两百多个名字,小传胪口干舌燥,渴得不行。
三甲却跟上了这届的座师,大家一边聊天一边往外走。
宿明圆离景行之最近,宿明圆问景行之:“你老师最近可好?那老头儿前年一阵一阵的身体不好,可吓人得很。”
景行之:“……”敢情这个老头,还认识我家老头?
那岂不是……四舍五入一家人。
开玩笑,听宿明圆熟稔的口吻,景行之猜宿明圆和方启晨关系很不错。
景行之道:“老师今年身体不错,每日三顿都可以用两碗粥。”
“能吃就好!”宿明圆笑了起来,一双眼睛笑眯眯地看向景行之,“你的事情,老夫也略知一二。”
“不过就不提那些了,改日带着你夫郎来家里吃饭。”宿明圆显得很和蔼,和普通老头似的。
说着话的功夫,宿明圆还从怀里拿出个小荷包,把小荷包递了过去:“你夫郎生了吧,这是老夫的见面礼。”
其他大臣看了,都想起景行之会试天天急着往家跑的模样,各个都说会补上礼物,闹了景行之一个大红脸。
好在出了皇宫,老男人们各回各家,景行之也得了自由。
吴明瑞出来得稍晚些,景行之站在宫门口等他。
等和吴明瑞回合,两人坐上马车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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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明瑞显然比较兴奋:“行之,晚上簪花宴,还好圣上的小公主才几岁,不然你怕是要糟糕。明日游街,也听说很好玩,好些姑娘往年会给探花郎砸花!”
景行之看向他,道:“明瑞兄,你知不知道,我严格上来说是你大舅子。你竟然敢跟大舅子聊姑娘?”
吴明瑞笑:“那些姑娘又不会找我!”
“也不会找我,我现在可是整个京城小姑娘和哥儿里风评最好的男人。”
景行之挺起了自己骄傲的胸膛。
为了夫郎和孩子提前交卷,在一群考生里面那就是不可理喻,顶多就是才华横溢;可在姑娘和哥儿,景行之就成了新的标杆。
——你看看人家景会元,会试都惦记着回家看夫郎,你呢?
——你看看人家景会元,会试都要回家给孩子换尿布,你呢?
上到高门大户,下到市井街坊,谁家还没没个夫郎和娘子,谁家还没个孩子,景行之悄无声息地就成了好些男人的噩梦。
吴明瑞看着好友嘚瑟的小模样,心里笑笑,面上装出担忧的神情。
“行之,你说……你不会被那些被强行要求带孩子洗尿布的男人丢菜叶子吧?”
!!!这个……
好像真的很有可能?!
景行之捏紧了手里的绿豆糕:“不会吧?我可是新科状元,文曲星!”
吴明瑞继续糊弄好友:“你不知道,我走在外面,就经常听得到别人家在哪里喊:你看看人家景会元,再看看你,像什么样子,还不去带孩子!”
景行之惊呆了,他光知道宿明圆那篇文章一出来,官报卖疯了,不知道自己居然这么出名。
而且出名的原因,不是因为自己的才华,居然是因为自己疼夫郎,带娃积极。
“唉……”景行之叹了口气,缓缓道出心声,“不遭人妒是庸才。”
吴明瑞:……
还想说游街有士兵跟随,算了吧。
反正我也没有骗好友,“景会元”是真的市井都知道,成了一桩趣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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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后。
景行之跟柳方提起游街的事,怕自己被打,问小方方家里有没有那种经打的铁甲衣。
柳方笑得乐不可支:“你个呆瓜,你可是状元,怎么会让你被丢菜叶子。不过花肯定有,不许收别人的花!”
“不会有人丢我的。”景行之真心觉得不可能。
他一个已经有了夫郎的人,那就是已婚老男人,能有什么诱惑力。
但是第二天游街后,景行之发现自己对了一半,柳方也对了一半。
盯着景行之丢花的人很多,有小姑娘和小哥儿,但是更多的都是大男人。
这些大男人拿着一朵朵花,大红大紫的,花的个头很大,香气也特别重,故意砸景行之!
景行之穿着大红的状元袍,左闪右避,身姿灵活。
打马从自家门前游过,景行之才接了游街路上的第一束花,是小方方送的一支桃花。
这一接,惊起不少少男少女心。
很好,继成年男人的噩梦之后,景哥又悄悄地对小男孩下手了。
——要娶我,至少得拿个状元,骑着高头大马,春风含笑地带接了我的花儿吧。
这一条,后来成了不少高门绝美小哥儿小姑娘的要求。
但是可怜见的,好些年都没人达标。整个李朝,三年就一个状元名额,还要和无数已婚人士竞争,小年轻哪里干的过。
至于干得过的小年轻,那他们就更爱读书了,成亲有读书好玩吗?!没有。
回到当下,景行之接了小方方花,又遭受了一番“社会花毒打”。
良久,一行人才打马游街到圣人庙,正准备去庙里猜谢圣人。
就在此时,另一支队伍出来抢走了所有人的眼球。
“大捷!报圣上,边疆大捷,宁大将军和张将军拿下定北和安北两城!”
“定北和安北拿下了!”
李朝地域极大,定北和安北,在二十年前还是李朝的城池,可是彼时先皇突然驾崩,皇位更替,异族趁机勾结叛民,拿下了边城五城。
最后李云玺匆匆上位,派遣大军,努力抢回来三座城池。
五座城池里,安北和定北因为地域过北,李朝自己家中还不够稳固,就暂时没抢回来。
如今快二十年过来,城池失而复归,疆土重新圆满。
一时别说满城百姓,就是圣人庙的进士们都喜形于色,恨不得捞起袖子去街上送进城报喜的士兵一程。
匆匆在圣人庙行了礼,一群新科进士就狂奔而去,留下礼部官员哭笑不得。
景行之从走在最前,变成了走在最后,他手持着一支桃花,缓步而行。
结果榜眼和探花一人拽景行之一边,景行之就被挟裹着跟上了新科进士的人潮。
原本浩浩荡荡的一群读书人,涌进百姓堆里,便没了区分,好像小溪融入了大海。
景行之瞧着好些人热泪满眶,声嘶力竭,喊着定北和安北两个城名,宛如呼唤自家跑丢又找回的孩子。
他的身体忽地一震,似乎有嗡鸣声在耳侧响起,随即他体内真气便自行游走起来。
真气聚集在眼睛,头脑瞬间通灵。
景行之仿佛看到整个京城冒起华光,一股股人气涌向了皇宫所在的方向,最后□□过皇宫钻进地底的龙脉中,化作一丝丝黄色气丝,壮大那气脉。
这个皇朝,正在成长。
而景行之,他很突然地,摸到了自家那据说修习到第五层便可便翻山倒海的导气术第四层的门槛。
到了第四层,好像增长的不是能力,而是责任。
能看到国家运脉,何等之重?
景行之不过匆匆看了几息,暼见龙脉正中一角染上灰意,然后整个人就被抽空了,体内真气一丝不剩。
朦胧华光从眼前褪去,世界恢复成正常模样,景行之眼前一黑,整个人失去意识,朝着地上倒去。
发现状元郎面色煞白,突然晕倒过去。榜眼和探花赶紧把人扶起来,一个去人群里找吴明瑞,一个送景行之去最近的医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