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1 / 2)

周白在换了五匹马, 连跑了三天三夜之后, 终于到了太华门。

太华门建在一处钟灵毓秀的山顶上, 建得豪华又气派, 是太华派那个落魄的样子完全不能比的。而整个门派所处的位置是周围最高的一座山上, 大有睥睨四方之意。

她翻身下马,还未走进大门, 远处就来了一行接应的年轻女子,衣着华丽且整齐划一。

“恭迎少门主回门!”在五米之外, 那些女子便恭敬地跪在道路旁迎接。

“把马牵去马饲。”周白看也没看她们一眼, 甩下一句话, 便径直走进门去了。

后面的女子们起身,有的人面露不满, 甚至有人表情不屑地小声抱怨道:“还真当我们是养马的了。拽什么拽,不就仗着自己是门主的女儿吗?”

另一人道:“呵, 人家可是天才, 况且门主之位不是说一向能者居之吗?你们要是有本事,便去打败她啊,到时候你不就能当少门主了。”

最开始说话抱怨的人冷哼一声道:“你搁这里拍什么马屁呢,人家又听不到。你想要巴结人家, 也看人家搭不搭理你。你看她刚才路过有给你一个眼色了吗?”

“你!”

……

这些争吵当然没有被周白看见, 不过就算她看见了,想来也不会放在心上。因为这种事情对她来说,早已经是司空见惯了。

太华门是个等级分明的门派。所有人从入门开始,就不断地经历着各种比拼与试炼, 之后再给出成绩,依照成绩,再排出在门派的地位。

周白虽是门主的女儿,但这少门主之位却是她靠着自己的实力挣到的。

门中有敬佩她的人,自然也就会有嫉妒她的人。而那些想取代她却又无能的人,便只好在别的方面来想办法对付她,各种明里暗里的阴谋诡计不少,不过却没有一个能真正撼动了她的地位。

道理来说,她作为少掌门,即便是个无能之人,也理应有自己的门主娘亲的庇护,下面人至少无一个敢出来说不是。

但偏生这太华门的门主不一样。在察觉到那些对自己女儿明里暗里的针对后,她不仅没有出面阻止,反而还在暗地里纵容这样的存在。

用她的话来说,这是在历练自己的女儿。

在面对刻意的针对时,周白的表现同她的娘亲似的,同样也出人意表。她半点都没有将那些人的针对放在眼里,遇到任何算计她的事,只要没有触碰到她的逆鳞,她的表现大度到甚至会令人会感到愤怒。

她那副样子,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是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凡是比她弱的人,她就不放在眼里。甚至达到对方视她为死敌,她却连对方的名字都记不住的程度。

这也不怪她从小到大从来就没有过朋友。

走进大门后,她即刻就去了自己娘亲,也就是掌门的住处,外面守着的人见她来,表现得有些意外:“少门主,您回来不是得先接风洗尘吗,怎么这副模样就过来了?”

周白不在意地道:“我有要事要禀告掌门。劳烦通报一声。”

那人进去了,没多久就出来引着她进去。

周白先是跪下请安,恭敬的模样仿佛是下属在见上司,而不是女儿在见母亲。

“先起来罢,听说你有重要的事情禀告。希望你禀告的事情足够重大,否则你带着这副肮脏不堪的模样来见我,是要受罚的。”周白的上方传来了一个女子中气十足的声音。

“不知道太华派满门被灭,算不算是件重要的事。”周白站起来,表情平静地回道。

“什么!”周言猛地站起来,表情严肃的要求她将所见所闻都说一遍。

“太华派一夜之间都被杀光了,凶手似乎就是一个叫魏渺的门徒,另外只活下来了一个掌门弟子,叫有心,现在她已经是太华派的掌门了。”

周白说完,看着她的神色陷入了沉思,便想告退,周言却突然叫住了她:“周白,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那个叫魏渺的肯定不简单,但我们现在首先要调查清楚的是她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最后究竟会不会牵扯到我们太华门。”

周言点点头:“你说的对,这件事我们应该注意防范。行了,一路赶来,你也累了,快去洗漱休息吧。”

“我想去看一看他。”周白道。

两人都心知肚明,话语中的“他”是谁。

周言一挥手,扔出来了一块令牌。周白知道,她是同意了。

她们母女就是这样,相处时冷冷淡淡,若是不知内里的人,压根就猜不到她们竟然会是亲母女。

周白回到自己的住处,洗完澡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去睡觉,反而是拿着养魂香去了门中的禁地,这里只允许掌门和周白进入,除了她们,没人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

她走到禁地的结界前,守在这里的人检查了她全身,确认除了养魂香之后她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没有,这才让她过去。

周白过去正要解开封印,余光便看到身后远处有一个悄悄跟着她的人。总是有这样想要打探她和禁地秘密的人在。只是她绝不会让她们得逞。

她面上不动声色,用了令牌解开结界,紧接着她飞快进入里面,又用令牌解架起了结界。

总是有这样好奇的人,但是里面的东西她自己也知道,决不能让别人知道,否则太华门恐怕会身败名裂。现在想来,她当时竟然会将此事毫无顾忌地告诉孟柏,着实是有点神奇。

禁地里面是一个大大的院子,院子中央有一座十分宽大的奇怪宅邸,这座宅邸只有一个房间。

她走到门前,用灵力解开了门口的灵力锁,刚打开门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锁链的声音。

周白动作一顿,推开门走进去,便看到了被七根锁链锁在中央的恶鬼。

他还是那副熟悉的模样。

像一只完全没有任何理智的野兽。无论看几次,周白都会在心里这样想一遍。可这偏偏是她的亲生爹爹。

她转身关上门,随即缓缓走过去,到了一个位置便停下了脚步。那被锁起的恶鬼龇着牙挥舞着尖锐的利爪攻击过来,可一切正好就在接近周白的时候戛然而止。

他被锁链死死地锁住,半点也挣脱不出某个范围。而周白,正好就在那个范围的边缘。她最是了解这个房间究竟有哪些地方是安全的。因为不安全的地方,已经全被她试过了。

“我来看你了,”顿了一会儿,她才开口道,“爹爹。”

开口后,她自嘲地笑了一下:“以前即便周围一个人也没有,我却从来不敢这样叫你。大概,我潜意识里也是害怕自己有个恶鬼爹爹的事情被别人知道吧。不过,这回我出去外面,遇到了一个很特别的人,她有一个恶鬼夫郎,却也从来不藏着掩着。我从她的身上学到很多东西。”

她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了一只养魂香,抬眼看着他的手臂道:“你又受伤了。不过幸好,我这里的养魂香还够你用,来,我给你点一只。这次的味道,我觉得你也许会喜欢。”

周白在说话的时候,丝毫不管面前的恶鬼是如何怨恨地叫嚣着想要攻击自己。她自顾自地说着,点燃了香,看着面前的恶鬼短暂地安静了下来,她的眼里便随之露出了一丝满足的神色。

她喜欢看到他安静的模样,仿佛他就是个正常人,而不是一个恶鬼。

因为他不能被外界看见,而锁他的链子会对他的魂体造成一定的伤害,所以才需要养魂香来时常温养他的灵魂。

现在长大的她已经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以为他不疯了,便觉得他是安全的、可接近的了。

胸口差点被掏心的伤口还深深地烙在她的身上。她只能这样远远地看着,也只有这样远远的看着。

她说:“我再给你说说我的那个朋友吧。她的夫郎真的很特别,身为一个恶鬼,竟然也能有理智存在。我的朋友……我还没有给你正式介绍她呢。她的名字叫孟柏,她对我说,从来不会在意自己的夫郎是恶鬼。我当时听着,觉得很羞愧。不过,我很羡慕她。如果你也能像她夫郎那样有神智的话,那该多好。”

对面的恶鬼只是痴痴地吸收着养魂香散发出去的香味,半点回应也没有给面前这个自说自话的女孩。

周白看起来似乎也没有想要得到回应,她语气忽地变得低落起来:“有时候我在想,我是不是因为从来就没有得到过,所以才会生出这般执念?也许,如果你是个普通的人类,日日同我相处的话,恐怕我也会像讨厌娘亲那样讨厌你。你也不过只是个普通人罢了。可……”

周白说着说着,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个傻子。

她闭上了嘴巴,走到墙边,按下一个机关,里面有一个木盒,她从木盒里拿出了一张符纸,随即原样收好了木盒,靠着墙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她抱着自己的膝盖,将头埋在大腿上,整个人呈蜷缩的姿势,一手拿着燃烧的养魂香,一手拿着那张符纸,携带着赶路三个日夜的疲倦,很快便沉沉地睡去。

这是一个不知道已经看过了多少遍的梦境。

符纸虽是她自己创造出来的,但是每次当她自己亲眼去看到那些曾经在现实里真实存在的场景,还是会感到震撼。

她看到了那个让她执念最深的人,她爹爹活着时候的样子。

他活着的时候,似乎总是带着一副忧郁的神情。

周白想,如果他有理智的话,她真的想亲口问他许多问题,诸如“你是不是不快乐?”、“你为什么很少抱我?”、“如果你不快乐的话,为什么还要在这里生活?”

不过,或许她这一生都没有什么机会去将这些问题问出口了吧。

里面有许许多多他的场景,他的话不多,笑容也从来没有。甚至于作为一个爹爹,在这么多的场景中,他竟只抱过一次自己的孩子。

周白格外珍惜地看着面前幼小的自己被爹爹抱着的那一幕。

眼前的场景忽然突兀地一闪,等到再看清楚眼前,时间便已经到了好几天之后。

总是这样。她并未对此感到奇怪,因为她手上拿着的符纸是经过了特殊处理的符。拿着它,有些场景她便看不到了。

这是她的娘亲亲自监督着她弄出的符纸,并且上面严格地限制了她可以看的时间。凡是她不可以看的,在梦境中那些场景都会忽然跳过。

作为一个娘亲,周言对她解释的是:一个孩子对爹爹最基本的礼貌就是不去打探爹爹的**,有些娘亲和爹爹的私生活的事情她绝对不可以看。爹爹小时候是过的很苦也很狼狈的日子,所以她也不希望自己的女儿看见。

她当初毫无疑惑地接受了这样的说法,毕竟说的很有道理,她也不希望自己会唐突地看到爹爹换衣裳或者洗澡这样的**的事情。而她也听说过一次爹爹童年的经历,据说是爹爹自己一辈子都不愿意回想起来的经历。

所以她从未对没看见过的东西产生多余的好奇,多年来一直如此。

可此时,周白忽然产生了一个疑问——她的娘亲对她的出入管得这样严格,是不是在对她隐藏着什么秘密?

想到这些,周白猛地睁开眼睛清醒了过来。她侧头看了一眼已经燃烧尽了的香,愣怔了一瞬。

过了一会儿,她将香燃尽后留下的小竹签放到一边,打开了另一只手心的的符纸,上面改动的符文她最熟悉不过了,如果这里能有一张干净的符纸,她就能写出原始符文的样子。

只是她带不进任何符纸进来,娘亲不允许。

娘亲为什么会管得这么严格呢?她既然答应过了,那为何还要再次安排人防着她?除非,娘亲真的隐瞒了什么。

可是有必要吗,她们是亲生母女,究竟有什么东西要瞒得这么紧?

或许,其实根本就是自己想多了?毕竟,娘亲看起来十分爱爹爹。

周白知道,娘亲的痛苦不比自己的少。她曾无意间看见娘亲对着爹爹哭泣的模样。

算了,想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周白将符纸放了回去,随后捡起燃尽的竹签走了出去。

她想起了另一件事。

掌门房中,周言意外地看着下面恭恭敬敬的女儿,眉梢意外地挑起:“你说絮州的事你有新的头绪了?”

“是的,我得知了一种新的方法,有六成的可能可以找到凶手。此番我想请命亲自带人去试试看新方法。若是有结果,必定马上回来禀告掌门。”

周言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也罢,门中核心的骨干你可带去一半。现在全门对外的防范都已经加强,你一个人出门在外,也要当心。”

她难得讲这样的话,周白听后心口一暖:“是。”

周白带了一路人马,正要出发,就突然想起来还在赶来路上的孟柏她们,估计要不了几天就到了,但到时候却不一定能遇上自己。于是便留了个口信,并交代一定要用接待贵宾的礼仪来接待她们。

之后她带领人马,花了两天两夜的功夫到了邻近的絮州境内,开始对那件事展开了调查。

所谓的那件事,已经由来已久。

絮州约莫在十年前发生过一件了不得的怪事——突然一夜之间,某个地区方圆千里的孤魂野鬼突然毫无预兆地消失了。

在之后的数年间,人们都找不到那些孤魂野鬼的去向。因为这件事发生的地点距离太华门十分近,所以太华也花了不少功夫去调查,却一直没有得到一个准确的结果。

直到几年前,一个据说在絮州修炼了多年的鬼修带着一大笔钱找上门来,要求她们务必要查到令方圆千里的鬼魂灰飞烟灭的凶手,将其绳之以法。

这个时候,她们才知道,原来絮州的孤魂野鬼不是消失了,而是被人消灭了。

据那个鬼修说,她是因为法力高深所以才勉强活了下来,却不幸受了重伤,而她的许多下属因此受了牵连而消亡。她不得已才找上了太华门请求帮助。

而她送上了几样对于玄门来说十分罕见的珍宝,说是作为一半的定金,若是她们最后能够查出凶手,她将会付另一半更加丰厚的宝物作为报答。那些宝物就连太华门的掌门都为之行动。

当时的太华门十分在意这件事,便答应了下来。

如今周白此去,便是受了孟柏的启发,打算去用孟柏曾经告诉过她的方法去试图寻找那个凶手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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