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左右护法,无人再知道他乃奚大学儒之子奚咏,要么是畏惧地称呼他为教主,要么则是愤恨地怒喝他为魔头,“郁琮”一名流传江湖,成了个残酷肃杀的象征词,人人谈之变色。
无数个日夜,他站在她的床前,凝视着她恬静的睡颜,只愿对方能够睁开双眸,再轻轻说句话。
却是最绝望不过的妄想。
门外春光倾泻,鸟语花香,而她就站在光影之中,不再是灰败地躺在床榻上。那身淡紫丁香绮纱裙正在随风飘舞,她明眸善睐,芳菲生晕,衔了些许笑意,柔柔说着他的小字,透着鲜活的生气,就像是从未远离过他。
就像他们仍然是那对小巷中奔来跑去的青梅竹马,他拉小女孩的手,钻过一座座宅门前的大石狮子,望着她喘气的恼怒样子嘻嘻直笑。
注视着闻琦年,奚咏只觉得终于找到了他这些日子里失去的那一魄,又重新拾回了些人样。
倘若没有她,他恐怕会变得更为糟糕。
每一次,长剑捅进了不同的人身体中,飞溅出鲜红的血液时,那些人不住地诅咒痛骂,嘴中污秽不堪。恍惚间,他以为会有一名雪肤少女拔剑而来,怒容呵斥道:“不许伤他!”
但回过神,他的身边始终空无一人,没有那抹日思夜想的清丽身影。
剑影之间,他心中空空落落,自顾自地迷茫发问:式玉若是真的不再醒来,那我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
最终,在呼唤了一千多个日夜后,她毫无征兆地醒来了,眉眼之间少了几分郁色,出落得更加动人,在这个初春清晨,于他眼前盈盈而立。
三年之间,一干教众最为恐惧的郁琮教主,江湖眼中最为强硬残忍的魔头奚咏,此刻却红了眼眶,巴巴望着闻琦年,像个最脆弱不过的孩子。
“嗯,是个好名字。”闻琦年品味许久,终于抬眸一笑,随即愣了愣,不解道:“你这是怎么了?”
“我……”奚咏有些窘迫,瞥过眸子仓促说道:“因为你从来没叫过我名字……”
“怎么会?绝不可能!”闻琦年自然不信,拧起黛眉,红唇一撇,仔细地想了想。
……
咦,她好像真的没唤过奚咏?从来都是这个烦人精自己黏上来,她句句都是“你你你”,未曾好好叫过一次“奚咏”。
那她刚才说得如此斩钉截铁,岂不是打脸?闻琦年小脸一红,抬脚就往外走去,只想默默溜走。
她这副模样落在奚咏眼里,只觉得小青梅可爱极了,不觉心情好了一些,低低笑了两声。
再度抬头,他却发现走在前面的闻琦年裙裾上多出了一块奇异的污渍。
“式玉——”
闻琦年听见他在身后扬声唤自己,猜他肯定是要抓住这个机会来打趣,便恨恨地说:“别喊了,一边待着去!”
奚咏揉了揉额角,无奈地叹了口气,沉吟再三,终究快步上前,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你这是做什么!”
闻琦年吓了一跳,虽然院中的下人都垂头束手,不曾看他们,可她依旧羞愤异常,费力挣扎起来。
然而,因为久未锻炼,她的四肢已经失去了曾经那名飒爽女侠的力道,挣不开奚咏的怀抱。
奇了,活了两世,居然就这样莫名被公主抱了?
“别动——”
奚咏的下巴一撤,躲过了她的乱拳袭击,继续疾步走着,忍笑小声说道:“你这样嚷嚷,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来葵水了不成?”
葵水?
闻琦年像是卡了带,猛地安静了下来,描画眸子里一片慌张,愣愣地看着一脸忍俊不禁的奚咏。
对啊,这都十八岁了,她怎么会忘了女人每月是会来葵水的?
昏睡了三年,漏去了好多事。
“那我……”闻琦年也被迫敛了嗓音,飞快地眨着眼,犹豫着,悄悄询问。
“这是第一次。”奚咏不愧是她肚里的蛔虫,立刻正色回答着,镇定地抚慰道:“我也不过是刚才看见了你裙上的血迹,不必担心,眼下把你送回房,侍女马上就来。”
“哦……”
被男人撞见了自己来葵水的尴尬样子,就算是一同长大的竹马,她也依旧觉得丢脸。
只不过,凭什么这男人就能如此淡定?反而衬得自己像个傻子。
闻琦年往他怀抱深处一钻,藏起了小脸,暗自咬着银牙,嗅了嗅奚咏怀中好闻的沉木檀香,愤愤思索着,却没有看见温雅公子红得快要滴血的耳廓。
奚咏脑中一片空白,既想抱着这具柔软芳香的少女躯体继续走下去,却又腼腆不已,感觉像是抱着一块轻飘飘的烫手山芋,两种想法激烈交战。
百般纠结中,他只有一个清晰明了的念头:还好不是被别的男人看见,而是我。
玉石小径两边全种满了摇曳的斗雪红花,春风荡漾而过,云纹青裳公子横抱着一名丁香衣裙的美人,行在其间。
漫天充盈花香,两人容颜如玉,脸颊都透着扉红,堪称是一幅最最美好的画卷。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郁琮教主就算再怎么嗜杀,面对式玉依旧青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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