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咏搁下了狼毫,面上淡淡:“说够没有?说够就出去。”
释名瞟着他严肃的脸,撇嘴一笑,傲然离开。
邬图之听了两人对话,心里已然明白,乌红的薄唇失了些血色,敛下了丹凤眼。半晌,才缓缓问道:“你向闻姑娘坦明心意了?”
“若不坦明,难不成再等三年?”奚咏凉凉看着他。
一时之间,两人之间的气氛升起了些许微妙。书房内更显几分低温。
“明日,我率玄武堂出教,南下伏击葛烈。”顿了顿,邬图之忽然说起此事。
这是他临时决定的主意。奚咏心下明了。
“终于轮到葛烈了?”
当年梧桐城陷落,他是最主要的罪魁祸首。
“我等这一日,已然三年了,”邬图之扯开薄唇,狠厉一笑:“他这次要进大宣国面见国主。我必要在沿途杀之,以报当年我派八百七十一名之人命。”
“既如此,就准备妥当点,去罢。”奚咏极为平淡地应下:“莫要丢脸。”
邬图之看着对面公子沉静的脸庞,慢慢点了点头。
奚咏起身,拂衣整理一番,正了正自己的发冠,抬脚越过邬图之,幽幽说道:“但今日你还是得去扫山阶。”
说罢,不等身后之人回话,奚咏大步出了书房,向山后走去。
嗬,释名这人说话极不靠谱,他才不会听信。
他只是出去闲逛,没有揣着要撞见式玉的心思,对。
闲逛的郁琮教主在山后绕来绕去,直到午后暖阳高照,这才终于发现了前方的一抹丽影。
美人身穿一袭轻软的海螺红半月水波裙,乌发如云,斜鬓欲坠,在一圈夹竹桃中轻轻荡着秋千,眸光放远,仿佛在沉思。
夹竹桃叶片如柳似竹,红花灼灼,胜似桃花,花冠粉红,散发出特殊的香气,与她相宜。
奚咏的心绪忽然就宁静了下来,只觉得鼻尖萦绕着花香。他放慢了脚步,走到闻琦年身后,温柔地为她荡起了秋千,轻声唤道:“式玉。”
“嗯,”闻琦年下意识地习惯应了一声,身子却又忽然一抖,转头回望着他,凤眸慌张:“你怎么来了?”
“为何要躲我?”奚咏停下手,生怕她又被吓着,只好后退了两步,面带委屈地问道:“整整三日了。”
“我、我……”闻琦年涨红了清丽小脸,眼神从花叶转到草丛,又从灌木看向小径,就是不肯直视面前的公子。
“你,并无此意?”心下一凉,奚咏垂下眼,唇角勉强扬起,微微笑道:“是了,现下的我如此混账,竟敢奢求这么多,实在可笑。”
他的墨眸黯淡无光,全身的精神气也一下被抽走了似的,整个人沉郁了下去。
“你怎么又说起这个!”闻琦年拽着绳索,愤愤说道:“自轻自贱?我还不都是因为……”
说到这里,她忽然住了嘴,咬起了唇。
这几日,她想了许多。一想到日后奚咏要迎娶别的女子,他们二人不复亲密,她心中也是憋闷得发慌,渐渐明白,若只在口上称为“亲人”相待,实际并无任何意义,羁绊仍是易断。
这个世界上,她最怕的就是失去奚咏。既如此,嫁给他自然不错。
“因为什么?”奚咏有些忐忑,柔声询问。
“如果……你以后和我翻脸了,那岂不是玩伴都不能再当了?”闻琦年嗫嚅说着,鼻头发酸。
假如不挑明关系,他们就是从小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若是在一起了,以后一旦翻脸,那么关系就全毁了,哪里还能心无芥蒂地像现在这样相处?
这是她最担心的。
奚咏闻言,忽然噗嗤一声,以手握拳,低低地笑了起来,一双含情的精致眼眸如同从前,弯弯地,有如明月。
他伸手摸了摸闻琦年的头顶,目光中带着无限温润:“这些年,我们之间可曾翻过脸?”
闻琦年愣住了,抬头凝视着心花怒放的贵公子。
让式玉好好品味一番此话意味罢。
想到这,奚咏不再说话,将她的身子重新扶正,轻声问道:“式玉,你可还记得小时候我给你荡秋千?”
“……记得。”闻琦年神不守舍地回答道。
下一秒,翩翩公子轻轻推了推她,秋千晃荡起来,在春风中洋溢着夹竹桃香,她的海螺红纱裙在空中飞舞起来,像是一朵含羞的鲜花。
闻琦年在这样熟悉的场景下记起了小时候为她荡秋千的那个男孩子。
当时他说:“你是可以悲伤的。”
那个宁静的午后,这句话抚平了她心中的痛意。
片刻后,奚咏的声音把她拉出了回忆:“式玉,你在想什么?”
男孩的童音已经变成了清朗如风的温润嗓音,唯一不改的就是那份珍重与柔和。
“我在想,”艳丽美人抬起凤眸,目视前方,青丝随风晃悠,她轻轻地,不好意思地沉默了一瞬,才悄悄说道:“那,以后你也不能欺负我。”
奚咏的心神都沉浸在了这句含蓄内敛的回答里。
他忍了又忍,终究愉悦地笑了起来,为眼前的心爱之人理了理她脖颈间软软搭着的一缕发丝。
春风和煦轻柔,竹林作响,一片涛声,夹竹桃花在一对壁人的头顶上吐露着芬芳,树下两人一站一坐,荡着秋千,面带赧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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