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伯文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副画像, 这是他离家之前给乔婉、儿子、妹妹画的画像。

食指依次抚过他们的脸庞，马伯文将画像紧紧地贴在自己胸口。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眼眶热热的。

说起来，马伯文刚好赶上了农技站最忙的时候。他入职恰好在农历新年前的半个月, 新的工作单位有很多人和事需要他去熟悉。

不巧的是, 下面有几个乡镇出现了严重雪灾, 农作物受损严重。他跟着奔波了十多天, 到现在还在处理工作上的事情。

“新年快乐！”

马伯文收起画像, 熄灭台灯，默默地躺到床上。

在六十公里之外的马家湾，这个除夕之夜过得静悄悄的, 没有人放鞭炮，也没有人四处走动, 村民们依稀能够听到积雪滑落的声音。

“哎，我还记得去年。马家两房人不仅买了很多鞭炮回来, 其中还有彩色的烟花。谁想……”

“要我说，马东阳一房是活该被批-斗，他们恨不得榨干长工身上的所有的力气。倒是马致远, 做得很地道。”

“可不是吗？去年过年，马致远给在他家干活的所有长工额外发了一小袋面粉, 还有两斤重的猪肉。他说：过年了，你们也回家包顿猪肉馅饺子吃。”

何半仙跺了跺拐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个年，大家过得憋屈。

明明土地已经分到了他们自己手里, 家家户户还是没有粮食吃。

地主的家产没收之后都上缴给了国家，包括粮食在内，一点没留给他们。现在，他们唯有盼着明年地里能有个好收成。

此时此刻，乔婉家，她正带着孩子们一起包汤圆。

比起包饺子，包汤圆的难度更小。只用把提前做好的汤圆馅放进糯米团里，再把它搓圆就行。

“娘，你看我包的汤圆，漂不漂亮？”马振宇得意地将手中的汤圆托了起来。

还没等乔婉回答，他的两个哥哥开始吐槽。

“你包的汤圆，一看就是皮厚馅少，你最好做个标记，要是这个汤圆舀到了我们碗里，我们好还给你。”

“我赞成大哥说的，谁包的谁吃。”

马振宇为难地皱了皱眉头，要是馅放多了，就会从糯米团里溢出来。

“来，娘教你。你把糯米团放在手心，用大拇指按下去，是不是就有了一个可以装馅的小肚子？”

乔婉手把手着手，教小儿子做汤圆，“放进馅之后，你再合拢这个小肚子，轻轻地搓一搓，搞定！”

马振豪和马振杰羡慕地看着弟弟，他们也想被娘亲手拉着手教。

乔笙见状，笑着点了点两兄弟的脑门，“你们也不用羡慕，自己能够把汤圆包好，说明你们比弟弟更厉害哟。”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乔笙和乔骁的性格也慢慢变得柔软，以前的她们，从来不会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燕子和雪琴也厉害！”

马雪燕不甘示弱，指了指她们面前没有馅，小拇指尖大小的小汤圆，这是乔婉特许的成果。

今天晚上包汤圆的馅料是乔婉自创的，她将花生和核桃放进锅里翻炒，炒出香味之后，用石磨磨成细小的颗粒状备用，然后将红糖切成末儿，加入少量的芝麻和猪油调和而成。

“汤圆出锅啰！”

随着乔婉的一声喊，孩子们纷纷端正地坐在座位上，等着乔婉将汤圆分到他们每个人的碗里。

“燕子和雪琴每人吃四个汤圆，代表着四季平安。”

“小豪，小杰，小宇每人吃六个汤圆，代表着六六大顺。”

“阿笙和阿骁，还有我，每人吃十个汤圆，代表着十全十美！”

乔婉从记忆里翻出吉利的话语，随着汤圆一起送到所有人面前。

“新年快乐！大家开吃！”

孩子们闻到香味的时候就开始咽口水，尤其汤圆还是他们最喜欢的甜味儿，五个孩子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圆润可爱的汤圆，却又被烫得立刻松口。

“慢点吃，舀在勺子里吹凉了再吃。”乔婉笑着摇了摇头。

“呼呼呼……”

孩子们专注地看着自己手里的汤圆，嘟起小嘴巴开始吹气。

等第一个汤圆终于入口，孩子们惊呼一声，“娘（大嫂），太好吃了！”

胜过他们之前尝过的所有糕点和糖果，今天晚上的汤圆，将会成为他们记忆里最美味的食物之一。

“你们喜欢的话，我下次还给你们做。”

乔婉看向对面的乔笙和乔骁，“你们怎么没说话，是不是不合你们的胃口？”

“没，婉儿姐，因为实在是太好吃了，我们舍不得开口说话。”

“婉儿姐，锅里还有吗？我都吃完了！”乔骁向乔婉展示她面前的空碗。

“锅里还有，你去舀吧。这东西不能多吃，不然不好消化。”乔婉叮嘱道。

“我知道啦，我再吃五个就好。”

除夕的夜里，天空飘着鹅毛般的大雪。孩子们熬不了夜，一到睡觉时间便开始打哈欠。乔婉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红包，分给五个孩子，以及乔笙和乔骁。

“这是你们的压岁钱，放在枕头下面，明天早上才可以打开。”

“谢谢娘！”

“谢谢大嫂！”

“谢谢婉儿姐！”

“都去睡吧，明天早上带你们去给村长爷爷和罗爷爷拜年。”乔婉抱了抱孩子们，她忽然察觉到他们似乎长高了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