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的地主家庭, 日子比寻常人家都要难过很多。

当马伯仲他们被划分成地主分子时，也就意味着分到他们手里的东西全都是最差的。没有人愿意跟他们组成互助组, 他们只能等别人忙完才小心翼翼地去借农具忙自家地里的农活。

在马伯文和乔婉的帮助下，他们的确填饱了肚子, 手里也暂时有了些余钱。

可这些余钱都被他们用来置办了新农具, 改善了家里的居住环境, 因此他们依然是马家湾日子过得最艰难的家庭。别的村民不批-斗他们, 已经是最理想的情况了。

马振邦和马振华两兄弟被饺子烫得直呼气, 却依然舍不得把嘴里的饺子吐出来。

马红杏毕竟是个小女孩，她用筷子插起一个大饺子，放在嘴边吹了吹才一口咬下去。她睁大了眼睛, 饺子的鲜美让她脸上的表情丰富极了，看得乔婉有些心酸。

曾经的乔婉可以冷静地面对马伯仲一家人, 甚至觉得他们咎由自取。

现在已经彻底融入马家湾的乔婉内心变得柔软起来，她心里盘算着, 要不把家里的地分一些给马伯仲他们种，再把农具也拿一些给他们。

自助者天助，乔婉不会直接拿钱给他们, 一个人过得好与坏，关键在于他是不是愿意付出, 而不是周围过得好的人愿不愿意帮他。

乔婉怕孩子们吃撑了，男孩子们可以吃十个饺子，三个小女孩只允许吃五个饺子。

等马振华他们离开的时候，罗婶子还特意给他们装了一袋饺子, 让他们带回家晚上等大人回来煮着吃。

马伯文终于在除夕这天早上从外地赶了回来，他好不容易处理完手头要紧的事情，回家后足足睡了十个小时才醒来。

缓缓地睁开双眼，马伯文望着雕花大床的床顶想事情，被窝里有一股淡淡的属于乔婉身上的香味。他举起双手，放在脑袋下面，放空的目光渐渐有了焦距。

有了马家湾这样一个典型，在大益县城范围内推广新的播种方式，自制肥料增加农作物产量、使用新型良种等举措正在全面铺开。这不是立竿见影的举动，要过大半年才能看到成效。

他这次出差，费了好大的功夫，拿到了承办三轮车厂资格。

县城里唯一有条件，也有实力合作的就是上次帮乔笙焊接三轮车的机械厂。

马伯文考虑再三，还是觉得以马家湾初级合作社的名义跟机械厂合营比较好。如果单是以乔笙的名义来做这件事，她需要承担的风险和责任太大了。万一政策巨变，指不定会给她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马家湾的村民都是可以信任的，这样的合作方式，还能解决一部分马家湾村民到城里就业的问题。

开办三轮车厂是一项被省里高度关注的事情，马伯文打算跟乔笙把这里面的关节讲清楚。他们所生产的三轮车，只能销售给省里物资局，不能私底下进行买卖活动。定价也是一件十分麻烦的事情，要跟物资局好好博弈一番才行。

夜幕降临，房间里的光线也越来越暗。

想事情入了迷的马伯文没有察觉到有人进来，他还维持着双手放在后脑勺上的姿势，眉头紧皱。

乔婉以为马伯文还在睡觉，轻手轻脚地进来准备叫他起床吃饭，谁知道马伯文竟然是醒着的。

“你在想什么事情？”乔婉坐在床头，轻轻地抚平他的眉头。

马伯文拉过乔婉的手，侧身面对乔婉，“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婉儿，我肚子好饿。”

听到马伯文类似撒娇的声音，乔婉忍不住笑了，“肚子饿了还不起床，你想做什么？让我把饭端过来喂你吗？”

马伯文向来是个脸皮厚的，他往乔婉的方向靠了靠，伸手揽住她的腰，脑袋自然而然地枕在她的大腿上。

“喂饭倒是不用，让我抱一抱就好。”

乔婉被松开的手落在马伯文的头上，帮他梳理着长长了的头发。

两人就这么靠着，房间里没有电灯，但是温暖而又美好。

没过多久，房间门口传来了孩子们的声音，“爹，快点起床吃饭了！月亮都出来了！”

“笙姨和骁姨做了好多好吃的，你再不出来我们就吃完了！”

“爹，你是不是正在跟娘说悄悄话呀？我就知道，你最喜欢的人是娘。”

马伯文一听就知道最后一句话是小儿子马振宇说的，他朝房间门口喊了一句，“把好吃的给我留点，我马上就出来！”

今天晚上的年夜饭格外丰盛，除了有孩子们最爱吃的红烧鱼之外，乔笙还做了炸豆腐丸子，酥肉，蘑菇炖鸡，酱香猪蹄，荤三鲜，红烧肉。

不知道为什么，马伯文忽然想起去年的今天，他一个人在宿舍里啃馒头，抱着孩子和乔婉的画像睡着了。

“新年快乐！”马伯文举起手中的米酒。

“新年快乐！”孩子们笑嘻嘻地把杯子端起来，跟大人们碰杯。

乔婉的视线从孩子们身上挪到乔笙和乔骁姐妹脸上，最后才是马伯文，“新年快乐！”

乔笙和乔骁对视一眼，笑着跟家里的每个人碰杯，“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