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暗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冯家人动作越来越多了,我们还不动手吗?”
“十天之内不动。”他站在窗前,看着夜里黑暗的地平线,“盯着他们,这种时候做得越多把柄只会越多。”
暗卫看了他的背影一眼,低头应一声是,无声地站在他身后五步。
楚思远看夜色一点一点变淡,安静地等待破晓。夜里没有风,檐下铃忽然大作,随之而来的是心口震荡。
他眉头一跳,再也按捺不下去,提起长刀配在腰上,确认过身上该带的东西,转身时眉眼压在刀锋里:“走,进皇宫。”
他连夜叩宫门,守卫见是他便开门让行。谁知一踏进去宫门便紧闭,守卫拔剑围住了他。
曙光很好,但长夜停滞了太久。
楚思远带刀杀到养正殿下时,看见台阶上曙光下的人。钟声轰鸣,殿中宫人撕心裂肺的喊声传出来:“陛下驾崩——”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见她垂下手,膝盖向下一弯,人从台阶上栽了下来。
楚思远冲上去接住她,嘶声叫了一句:“阿姐!”
她什么反应也没有,仰在他掌心里像一件冰冷的瓷器。
楚思远脸色苍白,除了悲恸病发,他想不出第二个情况。他弃刀抱起她,顾不上外界一切,只顾找太医。侍卫趁乱护着他们回广梧,皇宫已然大乱。
广梧内却仍是一片井然有序,他抱着她闯进去时,看见了消失许久的夫子袁媛。
她伸手想接过不归,说:“殿下昏迷是因用了困相思,不是病发。”
楚思远没让,怔怔低头看她昏睡的样子,确实安详得仿佛没有丝毫病发的样子。
“为什么……在这关头兜这样的圈子?”
“为了腾出空子,乱得再彻底一些。”
开景二十一年秋,楚帝楚照白骤然驾崩。公主不堪打击,在养正殿的台阶上摔下,一病不起。郁王闻讯刚闯进宫中,皇宫后脚就被严实封闭。
皇宫迅速被冯氏掌控,柔妃与慧妃都被囚在宫中。京畿御林军副统领郭鹤仁反水,领兵助定王围皇宫。
太师准备充足,早已把前朝掌控在一家之姓手里。威亲王刚回朝,昌城军来不及调入长丹,很快也被冯家困在亲王府内。
连日来国都关于冯家的舆情一潮又起一潮,数桩旧案翻出,关于冯家的风闻江河日下。现今皇帝骤然病逝,公主病发,康郁二王猝不及防,定王一派却在这个时刻站出来强行主持大局,虚风影都成真刀光。
国中众人笼罩在帝丧的阴影里,反应过来的有识之士大骂冯族,又很快被镇压下。
楚帝从病倒到驾崩只经过了短短数日,就连冯氏也猝不及防,来不及替己身打幌子,只顾得上先下手为强。冯太师和冯御史控制前朝,准备清除异己。淑妃遮蔽后宫,遍寻玉玺不见后,下令抄广梧。
定王拦下命令,自己带军包围了广梧。
外界动荡,广梧里却迟迟没有动作,始终闭门不出。人传公主病危,但他不信。
定王围在广梧外,下属上前拍门传令,等了半天,女官罗沁出来了。
他按捺着某种直欲呼啸而出东西,竭力平复着声调开口:“交出言不归一人,我饶广梧宫上下不死。”
罗沁在台阶上看他,她扫了一眼定王背后严实整齐、气势汹汹的士兵。一旁的冯观文一言不发,与杀气格格不入。
“定王手握雄师,为什么不直接大开杀戒,闯进来抢人?”
定王皱眉,一字一句沉声道:“没有见血的必要,我只要你们亲自交人。”
“我们亲自交人。”罗沁应了一声,摇头嘲讽:“王爷是希望这广梧上下所有人,都成为背主的叛徒。王爷已经有了权位,还要人,要一个众叛亲离无所依的人。为什么呢?王爷是不是有些贪心了,都说江山与——”
“住口!”定王脸色变了,猛然拔出剑指向罗沁,“你懂什么?滚开!”
罗沁迎着青锋不退,目光里有着奇异的情绪。她在台阶上高高地对思平道:“原来王爷还存着心思,还在怕有朝一日殿下恨你入骨。可是大公子,殿下一点也不怕。”
僵持之间,包围圈外出现了异动,一个轻柔动听的声音传进这肃杀里:“定王爷,不知道王妃和长姐,你选哪位?”
思平手中一冷,瞳孔放大了。他僵硬着转过身,看见士兵让出了一条路,数名侍卫保护着中间两名女子。紫衣的姚蓉一手揽着一个姑娘,另一手握着雪亮的匕首横在她颈间。
冯观文终于出了声:“妗儿!”
姚蓉侧首拿匕首拍拍被绑住眼睛和手的宛妗,削着她的发丝柔声道:“来,和他们打声招呼。”
宛妗绑住眼的黑布下淌出了泪,声音微弱发颤:“小叔,表哥?”
思平松了手中的剑,怔怔地凝望着她。
倾鸾宫关了那么久,就连他母妃都忘记了这样一个活冷宫,他的表妹、新妻却被藏在了那里。
早该想到的。
罗沁拢袖,轻轻对他说:“殿下不怕你恨。”
姚蓉笑:“定王爷,您是聪明人,应当清楚这情况。如今王妃在我手上,她的死活可就在你一念之间了。”
冯观文追问:“你想要什么?”
“我要带走公主和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