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案件有了最新进展, 我会派人来通知你的。”
宗像礼司离开之后,绫辻在房间坐了一会儿,他背对着房门陷入了沉思。
在他身后, 门悄无声息地被拉开了,随后兰堂轻轻地走了进来, 他站在了绫辻的背后, 没有出声去打断他的思路,虽然他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但沉默显然是最好的选择。
寂静蔓延, 兰堂等待绫辻叫他的名字, 向他询问大佐的情况,但直到十几分钟后,房间依旧是一片寂静, 直到兰堂终于注意到房间内小小地响起的呼吸的声音,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绫辻居然就这么坐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有些诧异,然后往前走了几步, 转到了沙发的正面,看向绫辻的面孔。
不得不说, 光是在外貌上来看的话, 绫辻其实是很具有欺骗性,金发总让人想起唱诗班的天使, 而红斗篷的边缘被主人往后仰弄皱了一团布料,胸膛因为呼吸而小幅度的起伏。
只是就算是意外睡着了,绫辻手里还紧紧抱着见崎鸣,呈现出一点都不松懈的模样。
没有被绫辻的气场所震慑, 兰堂这才注意到他眼底的淡青的黑眼圈,也不知道他多久没有好好睡觉了, 才会在这样的场合入睡,他试图站在绫辻的角度想他有多辛苦,但却因为根本猜不到绫辻到底在想什么而放弃了。
他本来以为中也和绫辻的关系好了起来,但现在看来确定了一点,昨天晚上绫辻一定失眠了。
这是一个戒备心很隐晦的孩子。
想了想,兰堂从自己的脖子上取下了红色方格的围巾,把还带着自己体温的围巾完全展开,勉强算是一个单薄的小毯子,接着轻手轻脚地靠近了绫辻,想轻轻将围巾盖在了他的身上。
但就在他的手碰到绫辻的前一刻,后者原本平稳的呼吸改变了,兰堂立刻意识到他要醒过来了,但要收回手已经来不及了,他有些紧张地看着绫辻的面孔。
果然,对方睁开了眼睛,一把抓住了兰堂的手腕,眼底一片清明:“你在干什么。”
隔着如此近的距离,他瞥见了绫辻眼中一闪而过的冰冷。
兰堂抖了抖手里的围巾,示意自己没想干坏事,解释道:“我在想你会不会感冒,所以……”
他的话音才落下,绫辻就打了一个小小的喷嚏,兰堂的表情立刻变得很紧张,用那种“我说什么”的眼神注视着绫辻,展现出了毫无作伪的关心,好像在为他担忧一样。
但绫辻没有移开目光,他紧锁着兰堂,像是在剥开他的皮囊,审视他的灵魂,换做任何一个人在这里都会忍不住在他这样的视线中颤抖,可兰堂不会,他经得起绫辻的探究。
随后,绫辻缓慢地松开了握住兰堂手腕的手,让他将围巾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大佐怎么说。”
“他会转告给魏尔伦。”
“……”
“还需要继续睡觉吗?”兰堂轻声问,“现在还早,如果你担心有别人的话,我可以在这里守着你。”
绫辻安静地注视着他,被他那双冰冷的眼眸一看,兰堂觉得自己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有些莫名的紧张,仿佛在经受什么考验,但在片刻后,绫辻沉默地把眼睛重新阖上了,兰堂松了一口气,感觉自己提起的心重新放下了。
这是不是代表着他被信任了……?
兰堂退后几步,来到绫辻对面的沙发上坐下,静静地注视着他熟睡的面孔,嘴角不由因为心情愉悦而上扬。
等绫辻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几个小时后之后的事情了,挂在房间墙壁上的指针跳跃了好几格,他发现兰堂正坐在他的对面,见他醒过来了,立刻站了起来。
他的确履行了自己的诺言,在房间里守了绫辻几个小时。
才醒来的绫辻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窗户外的天空发呆,一点点日光从玻璃外投了过来,在地板上照出了长方形的痕迹,仿佛一阶可以跨越到天幕上的楼梯。
他感觉自己好像一只章鱼,神经在虚空中四处发散,他一点一点把乱跑的思维收了回来。
而绫辻虽然久违的睡着了,但却反倒不如缺眠那样头脑清醒,反倒感觉自己的大脑在一阵阵地发痛,仿佛有一根针在一下又一下地扎着神经,不由开始后悔自己放任睡意蔓延,因为这会降低他的工作效率。
他需要比之前花费更多的时间才能集中精力。
“我听说尾崎红叶是今天回来。”他揉了揉眼睛说,“她到了吗?”
兰堂思考了一下:“我和大佐聊天的时候,听说尾崎红叶已经回来了。需要我帮你把她找来吗?”
绫辻点头:“麻烦你了,这件事只有你能帮忙。”
——为什么是只有兰堂能帮忙?
兰堂朝他笑了一下,然后离开了房间,其实按照他的地位本来不该有资格直接和尾崎红叶交谈的,但是鉴于绫辻毫不遮掩地带着他从一辆车上下来,而且大佐还和兰堂交往甚密,所以港黑内部的人都知道兰堂现在是绫辻身边的人。
现在的兰堂完全不像以前那样了,他不再隐藏自己做一个底层黑手党。
绫辻把见崎鸣转了一个面,然后开始帮她梳理睡得蓬松的黑发,拉直裙子有褶皱的边缘,直到他在整理她绑住左眼的绷带蝴蝶结的时候,他听到了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和男人的鞋子声不一样,这是一团女人的能量在接近他,绫辻听到了木屐踏着地板的响动,但却没有回头。
下一刻,他的眼前闪过了一道白色锋利的光。
尾崎红叶拔出了藏在漂亮纸伞伞柄里的长剑,将它横在了绫辻的脖颈边,这位迟到很久的港黑干部声音很冰冷,杀气四溢,从一开始就表现出了不好惹的态度:“妾身和森鸥外不一样,他可能会因为所谓的最优选择而离开,但如果你不给妾身一个解释的话,妾身不会让你活着走出这间房间。”
在她身后的兰堂想要动手,但被绫辻抬手阻止了,尾崎红叶用眼神瞥了兰堂一眼。
而兰堂虽然心底充满了疑惑,但还是垂下了发动异能力的手。
“我以为你很讨厌港黑,因为我听说了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绫辻淡淡道,手落下来碰到锋利的刀刃处,好像并不害怕尾崎红叶动手,甚至挑衅意味地触摸着刀身,“你认为我是先代首领那一脉的继承者。”
闻言,尾崎红叶的杀意更浓了。
她的确很恨人情冰冷的港黑,但更加恨先代首领,因为正是他让自己和爱人天人永隔。尾崎红叶虽然是港黑干部,但她也是一个女人,拥有爱人的能力,想要和恋人厮守终生。
但由于港黑不允许她和其他组织的人的恋情,担心尾崎红叶会背叛组织,于是在她和恋人私奔之后,派出队伍将两人抓捕,她的恋人被杀死,而尾崎红叶却被带回了港黑。
如果不是她隐藏了这份怨恨,她可能早就死掉了,正是想要为恋人复仇这样强烈的感情支撑了她,才让她走向了森鸥外的阵营,因为森鸥外保证过他会杀掉先代首领为尾崎红叶报仇。
可现在……?
尾崎红叶冷笑着想,虽然先代首领是死了,但他的继承人却依旧掌控了港黑,这和以前有什么区别?森鸥外这个家伙根本不是一个合格的密谋者,他似乎和眼前的少年达成了新的共识,将和她的约定抛在了脑后。
她收到了港黑要求她放弃任务,命令她立刻回到横滨的时候就明白了。
森鸥外真是一个擅长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的人,显然,他已经把她当做弃子了。但如果真的就这么轻视尾崎红叶的话,她会让所有人付出可怕的代价。
在她的身后,【金色夜叉】幻化了出来,身着和服手持武器,守护着它的主人。
“所以你想说什么?再次拿妾身恋人的事情来威胁妾身吗?”尾崎红叶眯起眼睛,“很可惜,你们已经杀过他一次了,你是在提醒妾身等下不需要手下留情吗?”
“我不是先代首领的人。”绫辻道,“你似乎弄错了一点。”
尾崎红叶愣了一下,但很快她的愤怒更盛,愈发感觉自己被愚弄了:“以为说这种话,妾身就会相信?”
绫辻站了起来,他的脖子上还搭着那把锋利的长剑,因为他的动作而割裂了一点脖颈处的皮肤,渗出了几道鲜血,但绫辻好像根本就没有感觉到这股疼痛,只是转过身看向了尾崎红叶。
一个十五岁的少年。
看到他的面孔的一瞬间,尾崎红叶下意识往回收了一下刀,发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她皱起了眉,握紧了刀柄:“你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先代首领的私生子,在此之前,妾身也没有见过你。”
“你知道先代首领喜欢漂亮孩子吧。”绫辻的话里有其他隐晦的指向。
兰堂睁大了眼睛,他都不知道这件事,他只知道是魏尔伦的安排才让绫辻成为了新任港黑首领,但其中的经历纠葛他当时不关注,也完全不上心,但明显是魏尔伦故意做的,因此,他对魏尔伦的怨气又多了几分。
尾崎红叶:“……”
“唯一不同的就是,我比你更加利落。”绫辻道,用手推开了尾崎红叶的刀,但这次她没有再用力,而是收起了刀,重新将它插入了随身携带的油纸伞伞柄中,“森鸥外也知道这点,这就是他离开的原因。”
“你的意思是,是你杀掉了先代首领。”尾崎红叶用和服袖子遮住了下半张脸,看不清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