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窟王对此无话可说, 既然那是福尔摩斯的要求而立香又同意了,他自然会照办的。
虽然他现在还对他们的计划有些困惑,因为眼前这几人一副他们已经说得很清楚的模样, 丝毫不顾及在场的他和藤丸立香满头雾水,有时候岩窟王真的无法搞懂这群人脑子里是怎么转的。
藤丸立香将他推到一边, 简单解释道:“那个, 伯爵,虽然我也不太清楚……”
岩窟王一头黑线, 既然不清楚, 那就不要答应的这么快啊, 御主。
“我这边已经收到了罗曼医生魔力最浓郁处的坐标,我想绫辻应该就在那个地方……”藤丸立香道,双手合拢眨眨眼睛, “我会把坐标发给你,接下来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岩窟王:“……?”
拜托他什么?
福尔摩斯的身影恰到好处地出现在了两人的背后:“伯爵,我知道你是怨恨和复仇的化身, 而你有没有想过,正是因为如此, 所以你才成了我们在场所有人中唯一可能穿过黑泥, 唤醒绫辻的那个人?”
闻言,岩窟王皱起了眉。
“什么。”
“如果正如瘟疫说的那样, 天空的那只兽是代表着‘道德’,你的存在就意味着道德约束的背面,天生对其有特攻作用,所以只有你才能破开兽的屏障, 找到被它藏起来的绫辻。”
“而我们的意思是,希望你能够将沉睡的绫辻唤醒。”
既然时间倒流了十二小时, 说明绫辻曾经清醒过,而他不可能从兽的手里有意识地短暂挣脱,毕竟他并不是英灵,所以只有可能是在场的某位英灵起到了作用,除去福尔摩斯,只剩下基督山伯爵这一个选择。
感谢时间回溯,否则他们还不会这么快的反应过来该这么做。
岩窟王:“我明白了。”
只是不知道,那个叫做绫辻行人的人,正在被一团黑泥包裹着的漆黑长夜中,被刻意编织做着什么样的梦境?
……
……
绫辻睁开眼,发觉自己正站在一间熟悉的教室门口。
耳边的声音就像潮汐一般涌入,仿佛千万的虫子从黑暗的缺口处窸窸窣窣地攀爬上来,一阵尖锐的长鸣在他的头顶响起,绫辻垂在身侧的手指抽搐般收拢了一下,他默默地忍受了这道噪音。
终于,这阵恼人的嗡鸣耳鸣褪去了,绫辻这才感觉四面八方的吵闹声汇入了他的脑海中,他仿佛刺破水膜一般醒过来了,绫辻微微甩了甩头,让自己尽量保持思考的状态。
然而,等他看清的时候,他的精神恍惚了一下,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可是眼前的一切是如此的真实,无论是窗外阴沉沉,仿佛要坠下雨滴的天幕,还是从他面前嬉戏打闹跑过的同样身着校服的国中学生们。
绫辻下意识地收拢了握住书包单肩带的手,站在门口望着教室内,迟疑地眯起了漂亮的猩红色眼眸。
到底有哪里奇怪,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被他遗忘了……
究竟是什么。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绫辻察觉到他的身后有人朝他发起了攻击,他立刻闪身躲开了,感觉自己的动作比想象中的要迟缓很多,他皱起眉,尽量迅速转过身来看向了那道黑影,却发现那是一个和他同龄的男生。
他对上了绫辻的视线,那是怎么样一双让人恐惧的无机质眼眸,他几乎有些畏惧地往后瑟缩了一下。
但男生的背后站着他的朋友们,他的步伐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直接撞上了那群抱着手臂等着看笑话的人群,让他冷不丁地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他居然只被看了一眼,就已经害怕了……
“翔太怂了哈哈,看他这副模样。”
“还真是个胆小鬼。”
“……”
尽管起哄的围观人群也没人敢上前,但这也不妨碍他们说一些口头上的玩笑。
被唤做翔太的男生整张脸都涨红了,他恼怒地低吼回去:“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会害怕那种虚伪的优等生!”
绫辻冷眼看了他们一会儿,发觉他们似乎没人敢上前来招惹他,所以才会用激将法让这么一个家伙来试探他,头顶的上课铃声恰逢其时尖锐地响起了,震的人耳膜发痛,他干脆转身进入教室。
然而,在踏出一步的时候,他就已经感觉不对劲了。
可是他目前的身体好像不怎么能操控自如,所以尽管心底有了预料,架在门上从头顶上倒下的那一桶水依旧“刷——”地倾倒下来,淋湿了他的一半校服和头发,让他一半身体都变得粘腻潮湿起来。
“……”
见到绫辻中招,虽然只淋湿了一半,但教室的人都由屏住呼吸变得哄笑起来,他们中单独的人是不敢招惹他的,可是如果全班都参与了的话,好像就莫名多出了挑战的勇气,青少年的恶就是这样诞生的。
或许是因为绫辻虽然有着卓越的外貌,优异的成绩,却冰冷冷孤僻的性格,他几乎不怎么在班里说话,平时也见不到他的人影,别人和他搭话基本也不会有任何回应,简直就像是不存在于世的幽灵一般。
令人感到恐惧。
他们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笑声逐渐变低,直到彻底不敢笑出声来了,教室空气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因为绫辻和他们选出试图霸凌的所有人都不一样,那些消失的害怕再次浮现出来……
一片寂静中,绫辻漠然地踢开水桶,背着单肩包走进了教室。
虽然有很多事情不记得了,但他好像知道自己的座位在哪里,那是墙角的位置,一张熟悉的课桌,上面很干净,几乎没有任何东西,绫辻朝着那个方向走去,有人却蓦地在过道处伸出脚,脸上挂着洋洋自得的表情。
想必在等待绫辻出丑。
“啊——”
下一刻,那个使坏的男生惨叫出声。
因为绫辻直接踩了上去,所有人都能听到清脆的骨折的声音,而他一直没有收回自己的鞋子,甚至就这么当做栏杆一般踩着走了过去,把自己的重量都放在了上面,对耳边的惨叫声充耳不闻。
“别来惹我,滚远点。”绫辻冷漠道,环视了一圈教室,“我管你们想玩什么,我一点都不感兴趣。”
翔太站在门口,咽了一口口水,不敢想象如果自己刚才真的打到了绫辻,对方会对他做什么。
想要霸凌绫辻,完全就是挑错了对象吧。
今天过后,相信所有人都不敢再把歪主意打在绫辻身上,毕竟人都是趋利避害的生物,当绫辻表现出了强烈的进攻性的时候,那些本质上欺软怕硬的学生就会害怕地退后。
在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中,绫辻走回了自己的座位,拿出了书本和作业,开始等待老师来到教室上课。
这一堂课是数学,理所当然,老师看到了一半衬衫湿透的绫辻,表情相当欲言又止,下课后,他和那个被踩断了骨头的男生一起去了教务处,在一通教育和赔偿事宜交代后,绫辻被放了回来,很快就到了午休时间。
这所学校的午休是不允许出校的,可以选择去食堂吃饭,但也可以自己携带便当。
绫辻从自己的书包里翻出了便当,然后拿着食盒走出了教室,大部分学生喜欢去学校的草坪上围聚在一起聊天吃饭,而绫辻并不喜欢这么做,他顺应自己一贯的习惯,走上了几层楼梯直至顶楼,翻过了铁锁的门边的窄门,走到了天台上。
虽然天空依旧是阴沉地仿佛要落雨,但有几缕微风吹拂过他的脸颊,带来一阵冰凉的气息。
绫辻直接走到了天台最边缘,这里没有设置护栏,所以前几年时常有跳楼的事情发生,甚至因此诞生了一些恐怖的传言,学校担心学生模仿,就锁住了通往天台的门,但绫辻意外发现了那道窄门,所以这里就成了他一个人的地方。
他坐在了边缘处,由于学校建立在高处,所以往下稍微倾身,就能看到整个附近街区的景色。
绫辻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他想象自己如果变成一只飞鸟会怎么样。
高处的空气说不定会变得清新,而脚底的世界会变得遥远,只留下一些显眼干净的色块,风声带走人世间的噪音,整个身体都会□□净的云层温柔包裹,雨滴冲刷羽毛,一只孤僻的鸟的一生。
几秒后,绫辻收回了身体,他打开了食盒。
“出来吧,你跟着我很久了。”他淡淡道,“有什么话直接在这里说吧,因为我不喜欢别人接近我。”
他的话音落下,一个瘦弱干瘪的身影小心翼翼地从阴影处走出来了。
虽然这是他的同班同学,但绫辻不记得她叫做什么名字了。
“有话就说。”
这是一个黑色短发,红色眼眸的女生,她看向绫辻的视线相当畏缩,声音也放的很低,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你是怎么,让他们不欺负你的?”
“因为草履虫效应。”
“你说什么……?”她露出了困惑至极的表情。
“生物书上的盐水试验,把一只草履虫放在两头都是清水的某一边,然后再在它所处的位置加上盐,就连草履虫这样的单细胞生物都知道从盐水的一端移动到清水的一边。”
“我、我不太明白。”
“还真是草履虫。”绫辻评价她。
“简单来说,人类也喜欢趋利避害。”他终于道,“如果你表现出进攻性,他们就不敢再轻举妄动。”
面对比他们强硬的人就屈服,遇到比他们懦弱的人就欺压,可见人类恶的本质其实时刻都隐藏在日常生活中,尤其在青少年中最为常见,因为他们如同稚嫩的野兽,道德观异常薄弱,尚不能学会如何抑制自己残忍的本性。
“虽然我不懂你是怎么办到的……也不清楚你在说什么,但是,既然你不会在他们的霸凌下受伤,所以,可不可以,请你继续做那个被大家选来欺负的人?我已经受够了被大家排挤了!”
女孩猛地闭上了眼睛,痛苦地说道:“无论是优子,还是其他人也好,我也很想有朋友,我已经受够了被大家无视,做班级里的那个透明人,既然你根本不在意独身一人,那为什么不可以做那个被选中的人呢?!”
今天看到班上的同学换了目标欺负之后,虽然于心不忍,但她竟然感觉自己松了一口气,因为这意味着她不会再成为那个被大家霸凌的对象了,但没想到的是,绫辻迅速就摆脱了让她做噩梦的麻烦。
空气一片寂静,只有天台上吹来的阵阵微风。
“你被排挤,会觉得痛苦吗?”
“当然了!”
“哦,那你为什么觉得我不会和你感受一样呢?”绫辻问道。
“可是、可是你不是根本不会害怕吗?”
“这样想会让你感觉好受一点吗。”绫辻低下头开始对食盒里的饭菜挑挑拣拣,语气冷淡道,“你的救命稻草不在我这里,而在你自己身上,如果永远都是这样性格的话,一切只会循环。”
“为什么会这么说……”
“既然你不在意我是否会受伤,那我凭什么会在意你会不会被欺负?”绫辻瞥了她一眼,说道,“我不会救不懂自救的人,既然你这么不想被排挤,那就不要唯唯诺诺的说话,却理直气壮地要求别人。”
话说完,一种诡异的感觉从绫辻的心底浮现出来。
他似乎在某个时刻说过这句话。
就在这个地方,同样的地点,一模一样的天气,和站在他面前这位自私的少女。
然而,还没有等他来得及多想,头顶那阵蔽日阴沉的乌云中突然就吹起了一阵狂风,绫辻有些宽大的衬衫被塞入了风而鼓起,朝着一个方向,显得他的身躯更加瘦弱。
【绫辻,回忆起来了吗?这样熟悉的场景。】一个声音说道,【我知道你是因为从这个女孩的死亡身上看到了自己的缺点,所以才会将见崎鸣作为自己的道德底线,但是……】
【你似乎忘记了,这个女孩曾经对你说过怎么样的话,她并不完美,你不需要用她的死亡来谴责自己。】
多么可恨,又自以为是的推脱,就黑泥来说,它觉得这个女孩完全是罪有应得,因此相比下来,她凭空被麻衣优子作为勾引自己男友的对象而杀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一种惩罚吧。
绫辻完全想起来了,也意识到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可这就是人类。”绫辻看向自己的手掌,那是一双比现实中的他还要缩小一点的自己,淡淡道,“按照你的说法,我也是应该遭受惩罚的人,因为我对霸凌视而不见,我也属于帮凶。”
黑泥:【这不一样,你从未参与过任何霸凌行为,在此之前也没有关注到她遭受了什么。】
“哦,你不是道德吗?我还以为你在这方面的精神洁癖会很高。”绫辻冷冷道,“还是说,你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属于什么东西。你在谴责一个犯过错的受害者,不觉得自己也成了你想处罚的那种人?”
这种道德的伪善者,不去指责凶手,反而千方百计地从受害者身上找问题,好像在要求每一个受害者都必须是完美的,不然的话她的死亡就是该死,又在生活中处处双标,简直可笑至极。
这种受害者有罪论的忠实从者,其实在精神层面上也属于罪恶的一边,让人作呕。
杀人的一方有错就是有错,凭空找出受害者的污点,以为这样就可以辩解了么。
“你这家伙在搞笑吗,居然还自称为公平公正的‘道德’。”绫辻简直嗤之以鼻,“我怎么觉得你对世界的清扫,不是因为真的想清理细菌,而是出于自己自私的念头?让我想想,该不会判断是否有罪完全按照你的唯心主义吧。”
“那你根本比不上我这么一个浅薄的人类。”
【…………】
“也就是说,你其实并不是我的异能力意外死亡,而是借助它发挥自己作用的寄生虫。”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全盘托出一件事,那是在绫辻心中藏了很久的巨大秘密。
那就是【意外死亡】在表面上说的是“找出犯人的决定性证据就可以发动意外死亡”,可是一个人到底是否有罪,是否犯错,并不是按照现有的世界上的法律来决定,而是完全由绫辻来定义。
他认为那个人该死,那么找到相应的证据就可以成功。
一切以绫辻的道德标准来决定,而他选择遵守法律,所以才会多出一个条件。
这是绫辻从未说出口的秘密,因为这会让别人产生一种错觉,那就是绫辻成为了主导一切的造物主,他认为应该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任何人,都会因为意外死亡离开人世,这种力量不能说不恐怖。
于是,所谓的“罪恶的人类会受到惩罚”,完全就是假的。
这句话应该替换成“绫辻认为应该消失的人类就会彻底消失”,他刚才的试探已经结束了,黑泥的反应告诉了他它根本不知道这一点,依旧是在强调“人类有罪”,所以,它根本就不是【意外死亡】。
它汲取了意外死亡的效果,吸收了绫辻的魔力,尽管是Beast职介的兽,其实本质上就是俯身在他身上的寄生虫而已。
亏它还在自作聪明。
【你在说什么?】黑泥彻底恼怒了,【我不喜欢听见你说这样的话。】
“严格来说,能够得出这样的结论让我松了一口气。”绫辻冷冷道,“不然一想到你这种东西是我的异能力,我简直就要恶心的想吐了,所以也别拿好话来包装自己了好吗。”
【我很喜欢你,绫辻,所以还是不要说这种让我们两人关系破裂的话了。】它迅速冷静了下来,【发现了又怎么样,我从诞生最初就是因为你,潜伏在你的血液、血管和□□中,早就和你成了密不可分的一个整体。】
是的,就算绫辻再怎么说,他都是它的东西。
“那我们就分开好了。”绫辻冷冰冰道,“哪怕要因此扯下骨肉。”
新下过雨的天台上留下了一滩水渍,倒映出他那双稚嫩的身躯不匹配的猩红色眼眸,他的歪曲之魔眼并没有消失。
【……什么?】
“我决定相信他们一次。”绫辻喃喃道,这句话低的仿佛听不见,“如果出错的话,就当我再次犯错了吧。”
因为他一个人似乎根本无法对抗黑泥,只能寄希望于瘟疫把消息带到了应该去的人身上。
也正是这个时候,绫辻根本无法阻止自己的内心升起了一丝他从未有过的期望之情,这种幼稚的情绪从他读国中开始就已经不再拥有了,现在竟软弱地浮现出来,他发觉自己原本以为听过就忘的那些承诺都出现在了脑海里。
无论是乱步、太宰中也还是兰堂……
甚至是其他人。
这个机会很难得,绫辻对自己交付出的信任很吝啬,因此这是极其罕见的一次机会。
虽然……绫辻唯一一次的期待给了他的父母,并支付了濒临死亡的惨痛代价,但不可否认,这样的情绪从未消失过。
他其实做梦的时候梦见过父母将他藏了起来,特工们走到了客厅问绫辻在哪里,而他们拒绝将绫辻交出来。
但现实是,无论是当初被异能特务科带走监管,还是那个时候特工们出现在门口,他的父母都为此松了一口气,绫辻无法忘记他们如释重负而松懈下来的肩膀,以及冷漠对着他的背影。
原来,他是一个负担。
绫辻从来都不是一个听话的小孩,而这样的人,通常都不会讨人欢心。
尽管他知道如何做会让人喜欢他,但绫辻不需要也不想做这样的伪装,他希望有人能接受这样令人厌恶的自己,而不是因为他漂亮的外表和自身臆想出来的怜悯来接近他,又在不符合猜想的时候抽身而去。
这样的期待……这种危险的期待……
就算绫辻总被人认为是可怕的怪物而畏惧着,但他也会产生这种感情的啊。
它们从压抑的感情中释放出来,等待一个实现的机会。
“就当……我在犯傻吧。”绫辻低声道,“对不起,在这种时候,我没法控制自己的感情。”
他被抛弃已久的感性思维在对自己的理智道歉,他应该完全靠自己,但却根本无法做到,一点点星火光芒积累的希望,彻底汇聚成了一道倾泻的洪流,他从未发觉他竟然一直在等待。
【你想干什么,绫辻——!】
“歪曲,”绫辻顿了顿,冷静的声音吐露道:“魔眼。”
死一般的寂静,让他的这道声音在空旷的世界甚至产生了回音。
能够将一切万物都扭曲,甚至包括虚假和真实的界限的魔眼,相当于因果律级别的武器就这样发动了。
下一刻,巨变发生,原本世界上流动的云层凝固了,而原本吹拂的风也消失了,这个凭空搭起的世界以绫辻脚下为核心开始崩塌,碎石仿佛火山爆发一般到处乱飞,整个建筑楼都在旋转一层层的裂开,仿佛正在暴力拆卸的舞台。
而在裂开的火舌一般的缝隙中,化为提线木偶的那位女生空洞着眼睛跌进了漆黑的深渊中,身影彻底消失了。
整座教学楼的钢筋水泥碎裂消失在了空中,而剩下的部分堆叠在了半空,成了一道破碎至极的台阶,刚好可以通往最天上,碎石块在空中无重力地漂浮着,绫辻的猩红色眼眸正亮起了虹色的光,正是魔眼发动的标志。
天空裂开了缝隙,而绫辻毫不犹豫,立刻迈步朝着台阶冲去。
在破碎世界的深渊的黑暗中,地底下竟然埋葬着肢体残缺的人偶,它们一层叠着一层,紧密堆叠之中,朝着绫辻所在的高空伸出手,就像试图将这个往上逃离的人类拉扯下来,一起埋葬在这个黑暗的深渊中。
那是被绫辻曾经用过【意外死亡】审判过的人,无论是男是女,死者的面孔是如此的清晰,它们怨恨着、呻.吟着咒骂,或是肢体残缺的惨死鬼,或是面容浮肿的溺死鬼,亦或是死于焚烧的漆黑人偶……这一刻仿佛成了可怖的百鬼夜行。
“绫辻……”
“你……不能离开这里……”
【你不能抛下我,绫辻,我是为了你才做这一切的!!】
然而,绫辻对所有的话全都充耳不闻,他只是不断地向上,向上,仿佛他所听过的那个故事的主人公一样,一根脆弱的蜘蛛丝,连接地狱和人间,而当他不听劝阻而在攀爬中低头看向地狱的时候,只一瞬间就再次坠入了深渊。
“滚开。”绫辻道,“你从来都没懂我到底要的是什么。”
不过是借着他的名义来满足自己的愿望罢了,绫辻已经不是什么好骗的小孩子了。
也不知道在黑暗中独自行走了多久,晨曦的光芒从黑暗中泄出了,绫辻用手挡住这部分刺眼的光芒,但在即将接近最顶端的时候,他的脚下产生了一道脆响,“咔嚓——”
脆弱的台阶不堪重负突兀地碎裂,他的身体因此即可向下坠落,失重感让他仿佛一只被暴雨击落的鸟类。
【你知道我不想你离开。】
绫辻的心沉了下去,但下落的动作却突兀地骤然停住,他竟然就这么悬在了半空中。
是一股大力拉扯住了他,绫辻立刻抬起头去,那种无法抑制的感情流露出来了,原来就在他下坠的一瞬间,一只手蓦地从裂缝中伸了出来,将他的手腕一把拽住,避免了他彻底落入深渊。
“绫辻。”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希望我没有找错人。”
“……”
“你是谁?”绫辻沙哑着声音问。
他说出口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如此干涸。
“Av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