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拜伦家的府邸。
跟着雄虫管家在府内七拐八绕,最终来到一扇门前。
“肖先生,就是这里了。”
雄虫管家神态自如,不卑不亢,行止恭谨,肖歌却总觉得对方看他的眼神,带着一种莫名的慈爱。
错觉?还是他长得太年幼了,很能引起他人的爱护之情?不应该啊。
纵然摸不着头脑,到底是善意,肖歌还是礼貌地朝他点点头:“谢谢。”
管家替他敲门,听到里面的人准许进入的声音。
打开门,向肖歌示意:“肖先生,请进。”
肖歌很有些惴惴,不知道对方找他做什么。克拉伦斯位高权重,他是知道的,对方很可能也了解到了今天所发生的事。
从管家的态度上来看,拜伦应该也是倾向他的,但是,对方又凭什么要为他出头呢?
怀着沉重的心思,肖歌再度朝管家道谢,走进那道门。
这里应该是议事所用的书房。
窗户很大,显得室内极为亮堂,隔着玻璃,可以看到外界飞扬的鹅毛大雪。
很快,世界就会陷入一片严寒冰冷的白色。
克拉伦斯没有坐在书桌前的主位上,而是选择了一张小桌,此时,他正在倒茶。
“肖歌,过来吧。”
拜伦放下茶壶,向他招手,一杯新倒的果叶茶杯放在对面的位置上。
肖歌在面对拜伦时,总是紧张的。
有点畏惧,又不是畏惧,想要亲近,又不敢过分亲近。
他有些拘谨地坐到桌边。
“拜伦阁下。”
果叶的香气清新恬淡,带着一点点甜味,是他最喜欢的品种。可他现在并没有多余的心思做品鉴。
拜伦看出他的忧思,出言道:“不必担心戴黎少校,他已经被释放了。
“虽然因为违抗军令,不得不领受降职减奉的惩罚,但他还年轻,又是极为优秀的雌虫,前途并不会受太大影响的。”
肖歌有些惊讶,心中又止不住泛起喜悦。
已经没事了吗?
拜伦继续道:“孽虫的事,各个部门都已经跟进了,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我很抱歉,因为出自我的赠礼,让你们陷入这样的危境。”
肖歌连忙道:“不,这样的意外不是人可以预料到的。”
他从未想过迁怒,何况事情已经有了结果,虽然有损失,总好过不可挽回的悲剧。
“而那些并非出自意外的事……如果不是您,单凭我们自己,也无法躲过。”
拜伦静静地看着他,俊美无俦的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好孩子。我一直都很欣赏你。”
肖歌很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一时有些手足无措,红晕一点点爬上青年白皙的脸颊。
“谢、谢谢您,我也一直都很仰慕您。”
“以后想要从政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
肖歌怔忡一刻。
“还是说,想要当一名学者?”
拜伦轻笑一下:“不必紧张,喝口茶,没有想好,或者不想回答也没关系。”
在帅府表现得咄咄逼人的拜伦,此时展现出异常的耐心。
肖歌捧起茶杯,烫热的温度透过杯壁慢慢渗透出来,茶汤清冽澄澈,倒映着他的影子。
“我……是想从政的。
“可能您觉得我不自量力,但是我真的,很想为虫族公民做些什么。”
拜伦没有评价他的选择,只是问:“那么,你知道自己想要为他们做什么,又该怎么做吗?”
肖歌略显犹豫:“我应该是知道的。”
拜伦示意他继续说。
“改革婚姻法,全面性解放。”
肖歌狠狠心,还是说出来。
他目光垂视,死死盯着茶盏,完全不敢看对方,这个答案实在太过惊世骇俗,不要说别人,即使是提出方案的他自己,都有些难以接受。
拜伦倒是没有过激反应,只是说:“这个办法,对于公民素质和政府执法提出的要求太高了,而且会涉及到诸多道德上的问题。你也有把握,一一解决吗?”
肖歌稍微抬起一些视线,仍是不敢看那双酒红色眼睛。
“推动历史前行的每一次改革,都是艰难的,但是如果没有这些改变,文明将永无进步,乃至于逐渐消亡。
“我虽然算不上思想的先驱,但也占用着资源,学到了其他人未能了解到的东西。
“也该是回报的时候了,不是吗?”
拜伦的目光落在肖歌身上:“这条路并不好走,你将受到世家的阻挠,受到政敌的攻讦。
“这条路也并不平坦,你会见到无数黑暗与不公,一次次陷入险恶的泥沼,注定一生行走在钢丝上,被无尽的恶意包围。
“哪怕是这样,也没有关系吗?”
肖歌终于抬起头来,直视着拜伦的眼睛:“虽千万人,吾往矣。”
即使有成千上万人来阻止,我也将坚定道路,一往无前。
拜伦的眼中盛起笑意:“不用这么悲壮。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为你提供庇护的羽翼。”
肖歌望着那双醉人的暗红色眼睛,心脏多跳了几拍。
他很快冷静下来,这是收到橄榄枝了?
来自他男神的?
他轻咳一声:“我觉得,这是很严肃的事,不能轻率地下决定……假如可以,我能不能……了解一下您的主张?”
年轻人红着脸,磕磕绊绊、语无伦次地说着,心里不住地懊恼,觉得对方大概会认为自己不够稳重,又太过冒犯,肯定会降低心里对他的评价。
可拜伦没有。
他还是优雅自矜,又充满包容的样子。
“我的主张?”
肖歌后悔地想收回自己的提问,却被拜伦制止。
“我应该有什么样的主张?虫族的贵族,最初是指英勇高尚,乐于为母族牺牲的人。对于真正的贵族而言,精神上的高贵,远胜于物质上的优越。
“这也是拜伦家的家训——”
克拉伦斯看着肖歌的眼神变得认真起来,像是作为长辈,在教导家里的稚虫。
“奉献,是最高位的追求。”
他向肖歌伸出右手,拇指上带着一枚古典的权戒。
“我向你许诺,我的抉择永远不会违背贵族精神。一切,为了虫族的中兴。
“假如我能够获得你的效忠,我也将给予你最可靠的庇护。永不抛弃。”
肖歌看着那只过分白皙的手,半挽起的袖管下,可以看到呈现淡蓝色的静脉血管。
这是一位高贵的蓝血贵族。他的精神,是否如同他的血脉,如他所言般高贵?
“阁下,”他听到自己说:“我可以信任您吗?”
拜伦道:“这个问题,需要你自己判别。”
肖歌缓缓站起,离开座位,来到拜伦跟前:“那么,我想试试。”
他半跪下,执起对方的手。
“我愿成为您的剑,为您披荆斩棘,也为了我自己。”
年轻的雄虫低下头,亲吻上权戒上的红宝石。
再次见到戴黎时,雌虫身上的军装已经换过一套。灰色军服干净整洁,代表虫族少校的军衔已经摘下,取而代之的,是属于尉官的军衔。
肖歌心情愉快,又不免带了点心疼,抱着他又亲又蹭。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