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婧故作谦虚:“还好啦。”
说完她转身出门,外面挤进来一个送快递的,那人不小心撞到杨婧,杨婧跌了两下差点摔一跤。她第一反应是看包,侧面赫然多了道划痕,杨婧心都在滴血,张口就要骂人。
送快递的是个大概五十岁左右的女人,头发灰白,被晒得黑红,肥大的外套磨毛了,洗得发白,罩着她干枯瘦小的身材。连快递都来不及捡,女人从地上爬起来,连忙给杨婧道歉,还夹杂着乡音:“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看路,把你的包划花了,我…我给你赔钱,真的对不起。”她伸出手,手背像干枯的鱼鳞,指甲沟里都是黑的。她似乎想看看包哪儿被磕着碰着了,但是又觉得自己手脏,于是只能尴尬地停在半空。
杨婧恶着脸,指着包上的刮痕:“这包我新买的,100块,都这样了我还怎么背。”
她像碰瓷似的:“赔20,这事儿我就算了。”
听到20,女人明显松了口气,她从裤腰里的口袋里掏出20元纸币赔给杨婧,还在连声道歉。杨婧收了钱没再说话,女人把快递摞好,放在老位置,又道了声歉才走。
杨婧抚过包上的划痕,心还阵痛着。
小张跟周见善一起看完全场,不解问:“你既然不打算跟她追究,干嘛还收她20?那钱看着不烦吗?”
一看到就想到包被刮,这20块钱没有屁用。
杨婧说:“那种人,你不收她点钱,她反而良心不安。”
她吐了口气,收起烦闷:“走了,再见。”
杨婧背影高瘦,很快消失在视线里,只有一道被余晖拉长的影子落在店门口,也逐渐消失。
小张说了个“挺好”,转身跟女友网恋去了。
李率五一约了朋友出国旅游,今天下午就走了,所以店里只有周见善和小张两人。
六七点钟有几单外卖,快到八点,小张跟女友挂了电话,起身伸了个懒腰。他百无聊赖地透过玻璃盯着周见善:“你总往门口看什么?”
周见善心一跳,下意识反驳:“我哪儿有总往门口看?”
话说出来又觉得不对,她赶紧圆说:“我看手机说今晚要下雨,我看什么时候下雨。”
小张乐呵:“你没带伞?那你惨了,我睡二楼,店里也没伞。”
被李率带回家全都忘记拿来了,狗东西的。
周见善:“我带了。”
小张:“没劲。”
陆开来八点过十分进店,依旧是一杯榛果拿铁和一份提拉米苏。老位置,电脑、专业书、笔记本,老三件套。
放拿铁和提拉米苏的动作很轻,拿铁的液面甚至没有波澜。陆开来扫了眼:“谢谢。”
这么多天,他第一次说话,周见善怔楞半秒,有些受宠若惊了。回过神来发现嘴角已经不自觉扬起,她赶紧压下弧度,努力稳住声音:“没事。”
转过身,周见善懊恼的想抓头发,就两个字,她刚刚声音都抖了,好丢人。
九点钟时,外面淅沥沥下起雨,暖黄色灯光映着缠绵在玻璃门上的水雾,电脑里播放器自动切换到下一首,是Sam Levi
e的careless whisper,萨克斯声卷着漫不经心的慵懒,恰到好处的浪漫。
气氛好得周见善不敢在室内落眼,因为不管落在哪儿,最终都会挪到那个角落里。
于是她往外看一会儿,低头一会儿,再抬头,“不经意”地扫过角落,再往外看,不断重复。
砸在地上的水花越溅越高,周见善盯着门,有些出神了。
如果他们谈恋爱,这样的雨夜,法式热吻加上两人交叠的双腿,手抓皱的床单……他或许会有一层薄薄的腹肌,她会沿着肌腱往下滑……“见善妹妹,你在想什么,脸都红了。”小张嘿嘿笑:“男朋友吗?”
周见善的脸一瞬间炸红,又羞又恼,脱口而出道:“我想什么关你什么事!”
或许是突然提高音量,吵到了陆开来,他也投来目光,周见善懊悔得想挖嘴。出于不想当着陆开来的面生气,她又和颜悦色地把小张赶走了。
她低头整理收银台,脸上平静,心里悔不当初。最近压力太大,她昨晚不该为了解压,看那本小.黄.书,不然刚刚也不会突然想到那档子事。
快到下班时间,周见善又点了一遍现金。她抬头时,陆开来已经在收东西,她淡定走向更衣室,转过角,跑得飞快。
他住旁边小区,和她回学校共了半截路,能一起走一段。
周见善换好衣服背上包,摸到口袋里的口红,会不会太刻意了?又放下。
她快步走出去,店里空荡荡的,人已经走了。
转头望向玻璃门,雨还在淅沥沥下,周见善轻轻叹了口气。
跟小张挥手再见,周见善推开门,刚想转身从包里翻出伞,被门边一道阴影吓得胸口一窒。
是走了的陆开来。他撑着把黑色的伞,另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你没带伞?”
她带了。
周见善摇头:“你怎么知道我没带?”
黑伞一半罩在周见善头顶,他个子高,往她那斜了些。
陆开来说:“spri
g的伞全都放在门口雨伞桶里,那儿空着。你不停往外看,不是没伞?”
“你看到我不停往外看?”幸好天黑,她看不清他的脸,他也看不见她脸红。
陆开来反问:“你不是也在看我吗?”
周见善:“我没有!”
声音越大越心虚。
陆开来:“嗯,你没有。”
周见善:“……”
周见善下意识想要辩解,又一下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好像有十张嘴也说不清,因为他说得没错,她在偷看他。
雨滴打在伞面上,声音清脆,周见善都听出节奏来了。路上不少人向两人投来目光,那目光被周见善大脑解读成:看,这有对雨夜约会的小情侣。
周见善脸热得烫手,再一次庆幸,幸好天黑。
快到寝室,周见善终于发现不对劲了,回寝室的路是没错,但问题是,他怎么知道的?
好像心有灵犀似的,陆开来下一秒开口问:“梁令在寝室?”
周见善:“你知道我是梁令的舍友?”
陆开来莫名其妙看她一眼:“开学不是一起吃过火锅吗?”
她一直以为,他压根不记得这回事了。
周见善张了张嘴:“梁令飞去N市参加音乐节了。”
陆开来点头。送周见善到寝室楼下,她站上台阶,他站在雨里:“下次别的男人说要送你回去,不要轻易答应,这个世界没那么多好人。”
周见善:“……哦。”
他转身离开,直到背影消失不见,周见善才转身上楼。
陆开来送她回来,估计是因为她是梁令的舍友。
但不管怎么样,周见善都忍不住笑咧到耳根。晚上,躺在床上。
周见善抱着被子,回想起雨里那段路,翻来覆去睡不着。她脸埋在被子里,时不时发出两声笑。
她真喜欢下雨,她真喜欢晚上,她爱两者结合出来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