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背影看来确实很是认真。
不过李砚不知道,其实陈恨在心里偷偷说他的坏话:天气也没多么冷,又不是瓷娃娃,还非要换厚被子,事儿精高公公,事儿精皇爷。
烛焰摇晃了一下,李砚的心神也随烛光照出的影子动了一下。
要吓唬他的心思也就此放下了。
李砚抱着手,靠在门边盯着他看了有一会儿,而陈恨也没有要回头的意思。
李砚习武,又有意放轻了步子,径直走到陈恨身后去。还有两三步的距离时,便伸手搂住他的腰,想要把他揽进怀里。
“我靠!你干什么?”
陈恨大喊了一声就挣扎着跳开了。他站在床的最里边,整个人贴着墙站住了。一见来人是他刚才还在心里骂的事儿精,却莫名有些心虚。
“你慌什么?”
李砚再向前走了两步,陈恨便再往墙上靠了靠,双手用力按了按,发现没有破墙逃走的可能,便上下扫了两眼。眼角余光瞥见李砚的长剑还挂在对面的墙上,才松了口气。
他还以为今晚就交代在这儿了。
见他用警惕与戒备的目光将上下左右都打量了一遍,李砚只做出好委屈的模样来,问道:“你生气了?”
陈恨回神。蜡烛光从李砚身后照过来,再加上他那副表情,微垂着头,不敢看他,委屈巴巴的,仿佛被废了爵位的人是他。
偏偏陈恨生平最受不得的就是这个,从前就是,现在也是。
他不自觉便脱口否认:“没有。”
“那你过来。”
他下意识就要拒绝,却想起上回还是在这个榻上,李砚喊了他两回,让他过去,他没动,最后李砚就自己过来了。
于是他很狗腿地改了口:“这就过来。”
陈恨爬下了床,双脚乱蹬一阵,穿好了鞋,在李砚面前站好了:“皇爷……”
一手搂腰,一手按头,李砚把他压进了怀里。陈恨呆了一阵,仍是摸不明白这位皇爷在想什么。
其实再想想,一开始李砚冷不丁出现在他身后,那动作好像也是要把他抱进怀里的意思。
而他却只以为李砚要杀他,有点儿小人之心了。陈恨还挺惭愧的。
但是李砚究竟在想什么?陈恨来不及想,李砚一低头,就蹭开他的衣领,把脑袋埋在他的肩窝里。
陈恨说怕猫是假的,其实他还是很喜欢猫的。只是——
有一只虎它两脚离地,非得假装自己也是一只猫,陈恨受不了这个。
“皇爷?”
李砚不语,陈恨勉强稳了心神,努力揣测圣心。
从前朝上的人说他是伴读出身,在宫中摸爬滚打多年,最会察言观色,皇爷有什么事儿,只消问他就知道了。
其实这个技能,在李砚重生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陈恨很努力地回想。李砚的前一句话是“那你过来”,现在他已经过来了,所以李砚为的不是这句话。再前一句话是“你生气了”。
陈恨明白了,他抬手,想要揉一揉李砚的脑袋,最终却只拍了拍他的背:“皇爷,我真没生气。”
李砚仍是不语,陈恨还以为是自己猜错了,这圣心也太难抓了。
皇爷心,海底针。
可是想来想去,近来也就只有忠义侯被废这一件大事儿。
陈恨又道:“我真没生气,废了忠义侯这件事儿,皇爷做得不错……”
陈恨在心里叹气,为了哄皇爷,他还得使劲贬低自己。
在养居殿伺候可真是太难了。
“事情是应该这么办的。那个……忠义侯,他总是惹皇爷生气,又总做错事情,占着封地和俸禄,实在是浪费朝廷银钱。皇爷把恩赏都收回来,也把权力都收回来,其实没做错。也就是朝堂那边,皇爷要处置周全些,找的借口要哄得过天下人。”
李砚冷声问道:“你这么想?”
感谢老天,他说了这么多话,李砚可算是有些反应了。
“忠义侯出身低贱,他能活着,就已经感谢皇恩浩荡了。”
李砚稍侧过头,对着他的耳朵吹气,道:“那你就留在养居殿,哪儿也别去了。”
陈恨简直要被他气死了,无奈道:“我是个男人,又不是闺阁——就算是闺阁女子也能出去。”
“朕没有别的意思。”
“行了行了。”陈恨抬手,动作顿了顿,胡乱揉了一把他的头发,“别装猫了,傻了吧唧的。”
陈恨想要推开他,却被李砚抱得更紧:“你留在养居殿。”
“好。”陈恨郑重地点点头,“奴留在养居殿,就像从前留在明承殿。”
他总以为自己战略哄爷是无往不利的,其实爷战略撒娇才是最厉害的。
陈恨径直走到衣桁边,拣了一块白巾子拿在手里。
李砚坐在榻边,陈恨就跪在床榻上,帮他擦头发,随口抱怨了句:“越长大还越难哄了。”
再难哄也得硬着头皮哄。
他二人闹什么别扭都好。从前那感情基础夯得太实了,陈恨一放松警惕,就不自觉的想对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