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雪初融, 二月的天已然渐渐回暖了。
陈恨由李砚背着,趴在他的背上,像从前将宫中大小宫殿都逛了一圈一样, 将整个军营逛了一遍——不过逛到一半他就睡着了。
这要怪阳光太暖。
醒来的时候,他闭着眼睛,只把脑袋靠在李砚的肩上,随手拍了他一下:“皇爷,我睡了多久了?”
“没多久,才要送你回去睡。”李砚偏头看他,见他一脸恹恹之色,便道,“不远了, 你再回去睡一会儿?”
“嗯……”陈恨趴在他的肩上缓了一会儿神,又蹬了蹬脚,“不了……”
他一蹬脚,就踢到了旁边的吴端。
这下算是醒了,陈恨忙道:“循之,对不起。”
吴端没敢说话, 方才他就没敢出声, 这下更不敢说话了。
而陈恨见他不语,还以为他是生气了。拍了拍李砚的背, 叫他放下自己,伸手拂了拂吴端被他踢了一脚的衣裳,哄他说:“给你拍拍, 你别生气,要不你脱下来我帮你洗洗?”
吴端也掸了掸衣上的灰:“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那你方才怎么不说话?我还以为这衣裳与你那驼绒毯子一样宝贝。”
他说的是营帐里铺在椅子上的那条驼绒毯子。吴端出世的时候,吴老将军还在西北驻军,那年长安的冬日格外的冷,他就托人带了这样一条毯子回来,所以吴端宝贝得很。
“因为……”吴端挠挠头,因为皇爷这个偏心眼的眼神儿太凶了,不敢说话,不敢说话。
陈恨问道:“方才你们逛完了没有?可别因为我睡着了就回来了。”
吴端闭了嘴,只点点头:皇爷怕把你放下来闹醒你,放慢了脚步慢慢逛的,还逛了两圈儿。
再一抬眼,见前边就是演武场,陈恨将双手背到身后,朝吴端使了个眼色,好傲气地说:“小将军,来一场?”
吴端一甩脑袋:“来就来。”
跟在一边的李释猛地抬起头,对陈恨道:“你是文人。”
“我是文人。”陈恨掐着小指,对吴端道,“文人也不怕他。”
一听这话,李释的眼睛都亮了,太帅了,忠义侯真是太帅了,他比话本子上所有的忠义侯加起来都要厉害。
李释只以为他们要枪声刀影地打上五百回合,好欢喜地瞧了陈恨一眼,很快又低下头去,将心思掩住了。
李砚当然知道陈恨不会武,与吴端也就是闹着玩儿,笑了笑就随他们去了。
进了演武场,几排的刀枪斧钺,他二人看也不看一眼,什么也不拿,径直就走到了武场中间。
“吴循之。”陈恨挑了挑眉,“你有一次和解的机会。”
“不和解。”
“我也不和解。”陈恨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他的衣襟,“决斗中若有伤亡,自行负责哟。”
吴端一把抓住他的手指,道:“你小心点。”
说罢,二人转身,各自向前走了十步。
这时,李释与李砚就站在一边,两个人隔得远远的,都看的认真。
那两个人往前走了十步,一俯身,在空中捞了一把,神神道道的,也不知道在做什么。然后二人转身,再往前迈了四步。
陈恨走得快些,先走完了四步,一抬手,用右手比划出火器的模样,朝吴端“开了一枪”。
“叭——”
正当此时,吴端也走到了位置上,对着陈恨也“放了一枪”。
结局是两败俱伤。
或许还有一个人也受到了伤害。
李释好像被那两枪打中,忽然有些头疼,抬手揉了揉眉心。
都见过这么多回了,他怎么还不明白,忠义侯其实就是个傻子,而且他还能把身边其他人也给带傻。
决斗结束,陈恨朝他们走来。
他对李砚道:“皇爷要是有兴致,与循之练练吧,我在一边看着。”
“嗯。”李砚点头应了,脱下外衫交给他,又从袖中拿出两条短的带子,塞到他的手心里,最后将双手也伸到他面前。
他是要陈恨帮他把宽袖子给绑起来。
陈恨将他脱下来的外衫搭在胳膊上,再将他的袖子都拢起来,用带子绕了几圈。
绑好之后,陈恨又扯了扯那带子:“会不会太紧?”
“不会。”
李砚腰上配着剑,他也不挑别的,以拇指将长剑推出剑鞘半寸,迈着步子就站到了吴端面前。
而陈恨转眼瞥见李释黑着脸,便抱着手凑到他身边,笑问道:“世子爷怎么了?”
李释不理他,场上两人都过了十来招,刀剑相击,铿锵脆响之时,李释忽然闷闷地说:“你是不是伤得很厉害?”
陈恨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世子爷方才说什么?”
“我说——”李释看着他,加重了语气,“一年前,你是不是伤得很重?”
“不是,世子爷怎么这么问?”
“你动不动就犯困,提不得刀,拿不得剑,他们又都那么照顾你……”
“不是不是,世子爷是不是误会什么了?”陈恨忙解释道,“我犯困是因为我吃饱了,再加上今日下午太阳暖和。我碰不得刀剑,是我本就不习武。我小时候练剑练断了手,后来就不练了。皇爷他们照顾我,我也照顾他们,我们是互相照顾,我们从小就是这么玩儿的。”
李释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就不再说话了。
陈恨对他不大好意思地笑了笑:“方才我与循之玩儿的那个是俄国的决斗,我在书上看过,小的时候我们这么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