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饿。”李释说着,却也将点心一口一口地吃。
陈恨给他倒茶,转头对李砚笑了笑:“皇爷,这位是少年英才。”
而李砚似是思索了一会儿,道:“年岁还小,封了王怕压不住底下人。”
李释端起案上茶盏的动作一顿:“臣弟明白。”
要让李释称一句臣,那简直是五百年难得一遇。
李砚继续道:“等事情了了,你给你爹差不多也守了三个月,搬进宫来念书,也在阁中学一学怎么处置政事。”
“是。”
“今儿这事情,你太逞强。”李砚说着说着就要教训他,“就算行宫真被围了,你也不该只身跑来,什么也不管不顾的。长安与宫中,比行宫厉害得多。那时候你若是压不住那些人,你怎么……”
要李释称臣,也就只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
他很快就变回原来的模样:“说是勤王,你还当我是真的来勤王的。”
“好了好了,不许吵架。”陈恨将李释手中的茶盏拿走,往桌上重重的一磕,“世子爷别喝了,去睡觉,叫他们给你点安神香,一觉睡到明儿早上,你看你的眼睛都黑了一圈儿了。”
李释被他凶了一下,乖乖地就站起身来,再行了个礼,就退下去了。
他临走时,听见陈恨对李砚抱怨道:“这倒不像是皇爷的兄弟,像我的兄弟。”
谁稀罕和他做兄弟?李释闷闷地想,千里迢迢送几个兵过来,生怕李家江山被旁的人握在了手心里。
结果他也不用,那是人家设计好的圈套,就等着人往里边钻,还嫌弃自己不会办事,不顾大局。
李释一甩衣袖,愤愤地道,算他多事。
退出去时,原先伺候的宫女就站在殿外候着:“爷出来啦?陈公子说……”
李释仍是不大愿意说话:“我知道了,你带路就是。”
直至一处偏殿,那宫女给他铺床,李释就靠在椅子上发呆。
“李……”李释猛的回神,惊觉自己险些就喊出了李砚的名字,转头看那宫女正低着头做自己的事情,没有丝毫察觉,才继续道,“你觉着,皇爷是个怎么样的人?”
那宫女被他吓了一跳,当即跪下叩首:“这话婢子可不敢说。”
“不打紧,我不同别人说。”李释见她面色发白,便道,“不说皇爷,那陈离亭呢?”
“陈公子自然是天底下顶好的。”
“他……哪里好?”
那宫女想了一会儿:“陈公子模样好,待人也和气,同旁的人嘻嘻哈哈的,没架子,赏东西的时候也大方……”
“好了,不用说了。”李释全想着他做忠义侯时候的好,谁知道这宫女答的全是这些话。
他所知道的忠义侯同陈恨,当真就是一个人么?
再等了一会儿,那宫女不再听见他说话,才壮着胆子站起来,继续铺床。
她加快了动作,很快就揽着换下来的被子预备出去了。
余光瞥见李释就要开口叫她,只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的模样,避蛇蝎似的,小跑几步就跑出去了。
其实李释就是想叫她点安神香来着。
谁知道还没开口,人就跑了。
香料怕潮。李释用凳子垫着脚,在木架子的最上边找了个小匣子,往香炉里拨了两颗香料。
李释将匣子放回去,把垫脚的凳子也抹干净、拖回去。
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世子爷拿东西要用凳子垫脚,这是世子爷的小秘密。
他躺在榻上,这时候安神香的气味在房中渐渐散开,他来不及想些什么事情,一合上眼,就睡了过去。
梦里没有血色弥漫,倒是他在山下看见的杏花开得正好。
起来时天色昏黑,已经是傍晚时分。
照理来说,安神香的气味早就散了,他也早该醒了,谁知道一觉就睡到了傍晚。
榻边的木架子上放了热水与巾子,是才拿进来的,竟也没能惊醒他。
李释掀被下床,挽起衣袖,洗了把脸,穿好了衣裳,走出门去。
那宫女还是在外边候着,大抵也是为了避着他,才提早就将热水端进去的。
她垂首而立:“爷是不是去找陈公子?陈公子这会子不在殿里了。”
“他在哪里?”
“陈公子同皇爷去顺王爷那儿了,顺王爷在幸昌殿。”
匪鉴带着人,在幸昌殿外墙边站满了。
而幸昌殿阶下,摔了一把琵琶,恍若美人断颈,折腰挫手。
宫女陪着李释到了殿门前,也就自行退去了。
正要回去时,常绿的竹树后边,跑出来今晨的那个双鬟少女,站在她身后就拍了拍她的肩:“阿姊。”
那宫女“哎呀”了一声:“你吓我一跳。”
双鬟宫女道:“阿姊,那位世子爷是不是很不好伺候呀?辛苦你了。”
“没什么,咱们回去吧,世子爷应该也不用我伺候了。”
“阿姊阿姊。”双鬟宫女神秘兮兮地对她说,“你知道吗?总跟在顺王爷身边的那位贺乐师,不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