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星斜月, 陈恨是从心的。
他怂怂地洗了快半个时辰, 都快被水里的香料熏入味了, 直到高公公在外边敲门喊他。
衣裳是厚重的礼服, 玄色绣金线的,同他从前穿的侯王衣裳没有什么差别,就是——
好重!
陈恨拖着步子磨蹭着出去:“高公公,我感觉……”
“老奴就说你好看。”高公公捋了一把他腰上的玉佩,又往上边挂了个红颜色的长带子,“等会儿见了皇爷, 一句话也不能说,先把这带子系在皇爷腰带上。”
“噢。”陈恨傻了吧唧的把带子解下来了。
高公公将带子夺过来, 重新给他挂上了, 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道:“两头都绑着, 一头绑他, 一头绑你,你拆下来做什么?”
陈恨随手拿那带子翻花绳玩儿:“你不说清楚。”
高公公拍了一下他的手,正色道:“别玩儿。”
“我……”陈恨低声抱怨道, “有点紧张。”
“去吧去吧。”高公公推了他一把, “养居殿没人伺候,你去伺候吧。”
“玩也不让玩儿……”陈恨一抬眼,却看见李砚就站在阶下等他,吓得脚下一滑,“皇爷……”
才说的不能说话, 他转眼就忘记了。高公公戳了戳他的腰,要他注意些。
台阶不高,只三级,李砚一伸手就抓住他了。也不用陈恨帮他系那带子,他自个儿就捻了起来,穿过腰带,绕了三圈。
每系一圈,李砚就看他一眼,目光与红绳都系在他身上,系得紧紧的。
而陈恨自觉犯了规矩,被高公公一提醒,不敢再说话,只是睁大了眼睛瞧着他。
倒好像从没见过他的模样。
其实他只是在心里犯嘀咕,从前怎么不曾注意,皇爷与侯爷的衣裳,都是一个款的?
李砚心情颇好,拽着他的手,把他带下台阶来:“走了。”
谨记着不能说话的规矩,陈恨便乖乖地跟着他,不说话。
穿过个廊子就到了,一路无人,李砚道:“朕与你父母俱亡,无人做主,上回在行宫,才自行做主,写得了婚书。现下回来了,还是要告知他们一声。”
陈恨才要开口,只听李砚又道:“知道你不喜欢陈家,没有管他们,只从三清山上请了两位阿娘的牌位下来。”
这回倒是忘记什么不能说话的规矩了,陈恨点点头:“谢谢皇爷,皇爷想的周全。”
哪能不周全呢?李砚在梦里翻来覆去的想了百来回。
殿中两个牌位。
两位娘亲生前也都不是讲死规矩的人,他二人只叩过三个响头,就算是全了礼数了。
牌位叫人捧下去供着,而陈恨被腰上系着的那根红绳子牵到内室去。
陈恨扭了扭脖子:“皇爷,我能先卸两件衣裳么?太重了。”
“嗯。”李砚把他腰上的红绳子拆下来,转手系在了他的手腕上。
“皇爷,你……”你傻了?陈恨举起自己的右手,“这样没用。”
“那就不脱了。”
“重,从前封侯也没穿这么重。”陈恨抱怨道,“现在就我同皇爷两个人,里里外外都这么熟了,不用讲礼数了,脱两件衣裳没关系的。”
“随你。”
解下红绳,怕他生气,陈恨便将自己绳子的那头儿衔在了口里。
红绳无钩,陈恨却自个儿上了钩。他朝李砚笑了笑,解了外边两重衣裳,搭在衣桁上。
他一面将带子系回手腕上,一面道:“其实就穿这么一回,这也太重了些。”
“你若是想,可以多穿几回。”
多穿几回……
好了,陈恨知道是什么时候穿了,难怪方才不要他脱。
“那还是不了。”陈恨摆手,在心里暗戳戳记了一笔——李寄书爱制服。
下回李砚要是不高兴了,可以用这个哄他。
但是现在……现在不行。
这时候天色还早,桌上摆着的点心又全不是甜的——他怀疑李砚是怕他一吃起来就忘了事儿,所以特意吩咐底下人,不要甜的。
陈恨不大喜欢吃,同李砚分着吃了两个团子,起身在房里溜达,消消食儿。
忘了自己与李砚之间还系着绳子,这里逛逛,那里看看,全然不知他把李砚也牵着到处走。
李砚这时候也好脾气,跟在他身后陪他乱走。
最后走到榻前,陈恨随手一掀被子——满床的瓜子。
这东西一准是高公公放的。
只是他同李砚两个男子,撒再多的瓜子,这寓意也成不了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