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小镇长街上没什么人, 更没有爱管闲事儿的人。
衣袖掩着匕首, 紧紧的抵在陈恨的腰上。
陈恨反应得快,迅速将手中的舆图与毛笔都丢在地上,颤抖着举起了双手。
身后的匕首往前靠了靠, 仿佛很快就会划破他的衣裳:“侯爷, 您给谁留信儿呢?”
“嗯……”陈恨干笑, “没给谁留信儿, 我就是手抖。”
那人一手抓着他的胳膊:“劳侯爷捡起来。”
他抓得用力,陈恨挣不脱,缓缓的弯下腰,只把舆图捡起来了。
大约是没注意到地上还有两枝秃了毛的笔, 那人推了他一把:“走。”
“我们去码头吗?”陈恨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咽了口唾沫, 定了定心神,同身后的人搭话, “你们走水路来的么?你们有几个人呀?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身后的人再不说话。却被陈恨猜中了, 他们确实是往码头的方向走。
小镇的码头不大, 不过占了一个河湾的便宜。
离码头越来越近,陈恨就越不安。
码头虽然不大, 但也没有这么小。他们走的方向,就是林念的货船停靠的方向。
这时候才知道害怕,陈恨抿了抿发干的唇。不论事情变成什么模样,绝不能牵连了旁人。
隔得远远的,陈恨仔细看了两眼。林念那船今晨才停靠过来, 本该有许多事情要张罗,但这时,船板上一个人却也没有了。
恐怕也是出事了。
他没想到这些人的动作这样快。
还没来得及细想,陈恨就被推上了另一艘船。
是林家货船旁边的那一艘客船,方才林念还吩咐人给让了位置的那艘客船。
竟是送到人手里去了。
陈恨一面观察船上的布置,一面拖沓着步子往前挪。
后边的人等得烦了,把他往船舱的夹道里一推,就把他推到了一个舱门前。
陈恨垂着眸,再看了两眼,身后的人就用粗麻绳将他的双手往后一捆,一拉舱门,把他丢进去了。
双手背在身后,陈恨站得不稳,往前踉跄了两步。
船舱太小,他的额头正好撞到了桌角。算是有意试探,也不控制着,他一抬腿,刻意将桌子都掀翻了。
舱里乒乓响了一阵。
一片吵杂之中,陈恨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外边的人没有反应。
船舱算是全封着的,透不得光,黑黢黢的一片,只有两个小舷窗可换气儿。
稍冷静下来,才觉出额上又碰出了血,黏黏的糊在面上。
根据他撞脑袋的经验判断,伤得不严重,血流的不多,便不再管了。被绑着的双手才是最要紧的。
要解开手背上的绳子不算太难。
陈恨往边上退了几步,靠坐在了墙边,喘了几口气,稍缓了缓神,便低下头,专心啃自己的裤腿——出门在外,他习惯绑一把匕首在自己的腿上。
折腾了好一阵,才终于咬着刀柄,把鞘中匕首抽出来了。
陈恨转过头,一松口,匕首就钉在了他身后的地上。
船舱里到处都是黑的,匕首被他往后一抛,他自个儿也不知道匕首被他丢到哪儿去了,被绑着的双手往后探了两下,找了好几遭,才终于摸着。
就是一把抓住刀刃的感觉很不好,陈恨疼得龇牙咧嘴的,他感觉自己手掌的生命线都给切断了。
匕首锋利,很快就割开了麻绳,就是解开绳子的时候拿刀拿得不稳,手上又划了两道。
陈恨将匕首收入鞘中,重新绑在了腿上。
他起身,还没站稳,船只就猛地晃动了一下,像是船身撞上了什么,撞上之后,船开始动了。
陈恨靠在船壁上,再等了一会儿,心道大约是开船了。他们不愿意在码头久留,甚至连江上大雾也不肯等。
太急了,做贼心虚,又或是有人也在追他们。
暂时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陈恨也不再往这方面多想。
手上头上都血流不止,陈恨懒得管,用衣袖抹了两下,只等血凝了就算完了。
等血止住的时候,他在黑暗中,用未受伤的手背,把船舱大致摸了一遍。
船舱很小,十六七步就能走完。没有别的东西,除了他方才刻意撞倒的那张桌子。
眼睛渐渐适应黑暗,他也隐约记得那桌子在什么位置,陈恨摸索着,慢慢的走过去,没走几步,小腿果真就撞到了桌子。
可用的东西太少,他只有一张自己带进来的舆图,还有一张桌子,可他总不能扛着桌子去和人打架。
陈恨往边上退了半步,却碰上了另一个东西——一地的碎瓷片。
该是桌上的茶壶茶杯摔碎了留下的。
这时候陈恨举起血淋淋的双手,凑近眼前。他虽看不见,却也明白得很,他手上这伤,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刀伤。
要是给人见着了,他绑在腿上的匕首也就暴露了。